須先存百姓”;長姐以《貞觀政要》殷切期盼,“當懼危亡於峻宇,思安處於卑宮。”

“以天下之祿位公天下之賢者。”師傅說史論道,聊作補充。

“以圖百姓樂推,四海歸命——方為明君。”

戚晉卻只以為自己昏聵——非出於本心,總是力不能及。此夜庭中格竹望月,千言萬語經久無從描述。到底懵懂歲月,經驗更捉襟見肘。哪怕他有意學禪宗入定,湧入腦海也唯有一樁樁一件件未竟之業:如南詔國請援已然應允,怎奈皇帝金口不開,甚至回信暗指要戚晉自掏腰包至少先將茶馬古道重建完善,以防耽擱經商要道傷西南命脈;白州刺史孟誠祖上表請罪道遇襲一事乃言過其實,內中隱情已令著都水使者前往查探,未見下文;五佛山拱手讓出百畝良田,可見其資本雄厚、實讓人望洋興嘆……諸般滋味在心頭,無從解憂愁。難眠又是長夜,午後故而貪睡。總是遂了母親與舅舅期盼:“任性妄為——無不可為!高床軟枕,豈不安樂?”戚晉卻搖頭不語,眼下得見,唯:居群山至高,而後風聲鶴唳。

他該變成另一個自己,忽而復原成不識愁滋味一個虎頭虎腦的元嬰。將所有理性之困局,統統訴諸感性之極樂:最初的開端,緣起六月十五皇帝嘔血不休的深夜。宋至說盡了實話,太醫署別無異議,江奉御回信遙遙無期:那便照單全收!當真與母親毫無干係,是父親舊疾、亙弟不顧憐惜自己……值得大肆慶祝,他卻無以邁開腿腳。困守桑竹庭,不過是又做了個好夢,其後送行御駕出宮避暑時瞻前顧後格外熱切,又在惜別弟弟時熱切切灑下淚來。別離後,相思更無從收拾。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兩處同。寫短了筆墨,問不盡關切。一切安好否,飲食三餐如何,服藥修養如何?……燕使突黜裡有故交遊歷至京師,據說回春妙手,為阿蠻已免去胃疾之苦,皇兄已著人請去翠微宮。不過其人紅眉圓眼鬼剎之相,陛下可做懸絲診脈以免驚嚇……今春阿蠻主張,重新犁地、開墾師傅業已廢棄的菜園。入夏長了些嫩苗尚不曾結果,作畫幾幅,聊供陛下賞樂;楊華昨夜難得爬樹上房,段孺人樂不可支,阿蠻一旁偷看,不想小小孩童原有如此多樂趣,幾天一變樣,讓人大呼神奇。長姐也臨盆在即,一切安好否,不知飲食三餐如何,用藥修養如何?九月阿蠻及笄,明年榮王妃同兩位小侄兒不知有多少樂趣……良美人如今一切安好否?飲食三餐如何,安胎修養如何?陛下年紀尚輕,初為人父,當事事盡心。不圖親歷親為,只是內中酸澀、驚異、狂喜……種種新鮮趣味獨一無二,往後恐習以為常。臣此生無幸,其後還得向長姐與陛下討教一二……令聽聞陛下為曉兒與秦家牽線做媒。是否陛下病起勢急?竟至錯點姻緣。宋至語焉不詳,此人心術不正實在難當大任。胡醫前次回覆,道陛下氣血旺盛乃年少之形狀,一切如常。臣今日卻心下不安。若非奉天縣歸鄉府兵作亂情勢非常,必定往鳳翔府面見聖上。隨信所附嶺南新熟荔枝一百棵,多則上火,請陛下節制。另新得顧竹紫筍一罐,化瘀最佳。秦氏婚姻臣已著宗正寺容後再議,陛下可安心。曉兒年方五歲,秦秉正現為犯官。等其大敗倭寇宵小論功行賞不遲。不知曉兒在翠微宮一切可好?飲食三餐……

諸如此類,每日數封,使阿蠻大嘆肉麻,令新任文學不忍卒讀以致告假。可是出得桑竹庭去大權獨攬模樣,與此同時又不留情面愈甚。黔南多山、道路狹窄,茶馬古道年久失修經雨毀損本是意外,榮王卻仍發旨使黔中道採訪使張奉龍問盤琰二州刺史失職之罪;馬靜伯未出斬衰,仍被派去奉天縣鎮壓匪亂。新生濃眉低壓,重瞳威風凜凜,又說“刻不容緩”,又道“職責為先”,殊不知一面杳無音信,一面又發信求援之際,又當如何悔不當初寄情紙筆呢?

所幸尚有回報。“張將軍只不過不知如何回稟。邊關正如窮寇不能逼迫,他是左御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