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隔壁,以方便隨時照料他,真的像兒子一樣,對司徒先生是百分之百地盡心。

我到美國那年剛好16歲,學會了開車,而父母都不會,所以那時候經常是我開車,帶著父母和司徒先生,一起出去轉。我印象中的司徒先生,是一個非常和善的人,甚至像一個“活著的上帝”,我和姐姐們都喊他grandpa(爺爺),在我們眼裡,他就是我們的“洋爺爺”,而姐姐的孩子們也按中國的傳統,喊他“太爺爺”。

司徒先生的晚年有些淒涼。唯一的兒子是位牧師,娶了一位密西西比州的寡婦為妻,也沒有更多的能力照料父親,只是偶爾到我家來看他。起初司徒先生還有每月1000美元的大使工資,但1952年辭職後便沒了薪水。司徒先生在大使任上只做了3年,按美國的制度,3年的經歷根本拿不到退休金——像我在美軍服役20年才能拿到退休金,他也沒有社會保障,所以晚年沒有錢,什麼都沒有,後來是靠著一個慈善團體每月給他600美元生活。我的父母也沒有工作,所以那時候,家裡生活得很艱難。

司徒先生中風以後,喪失了不少語言功能,寫字也很困難,他閒時就練習寫字,我現在還儲存著他用賓館裡的便箋練習寫字的紙條。6月24日,是司徒雷登的生日。我記得每到這一天家裡總是很熱鬧,許多燕京大學的老校友都趕過來,連同司徒先生的兒子和他的弟弟、弟媳。大家都很尊敬他,他更是一個教育家。

那時候到我家來探望司徒先生的,有很多比較特殊的人,其中一位是胡適。胡適很謙和,舉止得體,他與父親和司徒先生的關係都很好。還有一位是馬歇爾將軍,他每次都是自己開車來,也沒有什麼保鏢之類的人陪著,跟我們說話也很客氣。雖然穿著便裝,但腰板挺得很直,十分威風。當時我手頭有一本“生活”出版社出的他的傳記,現在想起來,很遺憾當時沒拿那本書找他簽名。

司徒先生後來寫了本《在華五十年》。對他與父親這種超乎尋常的情誼,司徒先生說,他“就像是我的兒子、同伴、秘書和聯絡官”。當年有很多人懷疑父親的身份,覺得他不是親共產黨就是親國民黨,我後來到了美國,總是有人問我:“你父親站在哪一邊?”我告訴他們:哪邊也不是。父親跟司徒先生想的一樣,他們並不傾向於哪個黨派,只是希望中國不要有內戰。

1955年8月,79歲的司徒雷登立下遺囑,一是希望死後能把骨灰安葬在燕京大學妻子的墓地旁,二是希望父親能設法把1946年11月周恩來送他的一隻中國明代的五色花瓶歸還中國。1962年,司徒先生以86歲高齡去世。

1972年,基辛格秘密訪華後,美國政府組織一訪華團到中國訪問,三姐傅海瀾是其中一員。臨行前,父親託她將寫給周恩來的信帶到中國。一年後,應周恩來邀請,離開中國24年的父母回到了故土。

周恩來送的花瓶,原來一直放在我們家。1988年5月,三姐傅海瀾受父親之託,專程回國送回了那隻明代彩繪花瓶。5個月後,父親在華盛頓去世。父親見證了近代歷史很多重大事情,但最遺憾的是他沒有寫過自傳,也沒有為我們留下什麼回憶性的東西。

生前,父親曾為司徒先生“將骨灰埋葬在燕園”的遺願,兩次向有關方面提出請求,但都未獲得明確答覆。司徒先生的骨灰現在還儲存在我們華盛頓的家中,實現他這一遺願的任務又落到了我頭上。1995年到2000年,我在北京工作了5年,我找了好多人,但一直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現在最大的心願,是司徒先生最後的遺願能在我這一代實現。

(2006年6月26日)

我的母親龔澎(1)

∷∷口述 喬松都

1953年誕生於喬家的第二個小生命,是喬冠華與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