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往日如何私交,如今畢竟各自節度一方,因此不宜走得過近。直到次日張守珪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長安,他們方才在闊別一年多後再次見了面。兩人只是相視一笑並未交談,更多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張守珪身上。

這位名震契丹和奚族的名將這一年已經五十出頭,卻依舊魁梧健碩,聲若洪鐘,舉止雄闊,眉宇間頗見幾分自矜之色。

也難怪張守珪如此,在信安王李禕已經遭貶的今日,對吐蕃對契丹皆有大勝戰績,先後鎮守過隴右和幽州的他,可以算得上是現如今的大唐第一名將,無人能出其右!光是擒下可突於獻俘洛陽的戰功,就足可他青史留名了!

而李隆基顯然對張守珪亦是器重非常,使其坐了首位之後,先是撇下其他人只問幽州軍情,足足一刻鐘功夫後,方才再次一一問其他人,末了便把之前對杜士儀提過的那檔子事再次說了一遍。而張守珪顯然也是極其聰明剔透的人物,對天子此舉一口應喏,頌聖的話雖說粗鄙,但聽起來卻和他極其相稱。只在李隆基笑言杜士儀先頭的請求時,張守珪才瞥過來一眼。

“杜大帥果然好快的手,這都要搶在我等之前!也罷,你先挑就你先挑,可不是我說,年輕人固然銳氣十足,卻不如正當盛年的將領打仗有經驗,否則,先頭狼山大捷,你緣何不用僕固懷恩,卻用那郭子儀?”

第887章 五鎮節帥

儘管同為節度使,但眾人的資歷人望卻各不相同。杜士儀、杜希望、崔希逸,全都出自世家名門,即便幼時家境有好有壞,但都並非在邊塞起家。王忠嗣之父王海賓乃是河隴名將,他是忠烈之後,養在宮中,號稱天子義兒。所以眼下眾人之中,只有張守珪並非士大夫出身,而是起自卒伍,一點一點扎紮實實憑著功勞升遷,從別將、果毅、員外將軍一直到瓜州刺史、都督、隴右節度使、幽州節度使,戎馬一身在他身上留下了太深的痕跡。

這種軍伍作風,既讓他治軍卓有成效,卻也不免使他此刻面對其他四位節度使時,有一種隔閡的感覺。哪怕就連名將之後的王忠嗣,在他看來也只是小一輩,而且王忠嗣只是節度副使,河東節度使兼太原尹的那位此次並沒有來。至於對杜士儀,他更是隱隱有幾分敵意,這種敵意並不是對著杜士儀本人,而是對於他認為杜士儀所代表的某些文臣。他至今都還記得,那時候他大勝契丹,京城有人和他通風報信,道是張九齡阻他拜相之事。

王晙還不是因為鎮守朔方多年,戰功彪炳,由是拜同中書門下三品。至於從前,還有張仁願、唐休璟、婁師德、王孝傑……無數出將入相的例子在前,張九齡憑什麼擋他的路?難道就因為他不是從科場進身,就被這些所謂士大夫排斥在外?

而張守珪這種隱隱的敵意,杜士儀自然能夠敏銳地覺察到。張守珪在幽州屢立戰功,李隆基對其恩寵備至,他也無意因為這幾句言語和對方過不去,因此只是微微一笑道:“正如張大帥所說,身經百戰年富力強的那些將校,方才是中流砥柱。可正因為如此,年輕而未曾經歷戰陣的,方才是最好的磨礪人選,因為他們既然年輕,胸懷激昂銳氣,其中自有不少願意拼殺戰陣追求殊功,而一旦年歲大了,雖有昔日信安王,如今朔方節度副使李將軍那樣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卻也有固步自封聽不進人言的。”

說到這裡,見張守珪不以為然,而李隆基卻微微頷首,他便氣定神閒地說道:“當然,我也自有私心。須知我如今尚只三十出頭,倘若麾下皆是老將,眼見年少多年之人卻高居帥位,豈知不會有人心中抱屈?”

這話聽上去彷彿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可王忠嗣卻知道,杜士儀在隴右提拔重用了自己和南霽雲,在朔方用了僕固懷恩和來瑱,可在他們這些比其年輕的之外,如安思順姚峰郭建,如李佺郭子儀,哪個不比杜士儀年長?而他對杜士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