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兵的態度要熱情一些:“您要撥哪裡?”

“工人村,第六工人村。”

“抱歉,”通訊兵放下話筒:“昨晚上第六工人村那邊的彈藥庫可能爆炸了,現在所有的通訊全部中斷,連軍事線路都不例外。”

“……”

“還有別的事麼?”

“沒……沒有了,王耀,我們走吧。”

“您是在擔心洛特尼克夫書記麼?”

別里亞耶夫搖了搖頭:“他沒有結婚,沒有家人,如果我不問他,誰都不會再理會他的死活了。”

王耀沒有再問,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身邊計程車兵們因為集結的口哨而開始喧譁,最終,他們擠出了人群,開始往“家”的方向行進。

家?王耀現在的家就是基洛夫工廠的工人宿舍,他住在三樓,空襲的時候會覺得飛機離自己特別的近。初來的三天,他幾乎沒辦法正常到工廠上班,因為最密集的一天裡,德軍竟然一共轟炸了六個波次,持續了十七個小時。大家只能一直躲在工廠旁邊的地鐵站裡,蜷著身子或者靠在牆邊睡覺。

“喂!中國小夥子,你抽菸麼?”一箇中年人擠了過來,手上夾著一根香菸。

“謝謝了,不用。”地鐵站已經斷電,光線很暗,王耀很吃力的看清了對方的臉——他的新工友——斯捷潘。安德烈耶維奇。蓋特勞斯特。

斯捷潘大概四十多歲,是個不錯的高階技工,他除了手裡的香菸,包裡還有一盒牌:“玩牌麼?娃吶耀,我教你一種可以兩個人玩的牌,這樣別里亞耶夫不在的時候,咱們也可以玩。”

“可是我連你的臉都看不清。”王耀實在沒心情去糾正他的讀音,他只是艱難的挪了挪,給斯捷潘騰出了個空位。

“也是。”斯捷潘把牌又裝回包裡:“我兒子一定很開心,今天學校肯定不用上學了。”

王耀看著他嘴邊一明一暗的煙火,無奈的笑了笑。

“小教授,你為什麼不回中國?該死,你不會也是因為不想上學才留在蘇聯的吧?”斯捷潘哈哈大笑起來。

“我想睡一會兒。”

“什麼?”炸彈在頭頂響起,斯捷潘聽不清王耀說了什麼。

“我想睡一會兒!!”王耀只好扯著嗓子在他耳邊喊。

“哦,你睡吧。”

“什麼?”

“我說!!你睡吧!!”

在地鐵站昏睡了幾天後,王耀覺得自己像地鼠一樣重返了地面生活,德軍的轟炸仍舊在持續,但是一天六個波次的轟炸頻率似乎終於成為過去。列寧格勒的廣播喇叭遍佈全城,喇叭裡都響著同樣的聲音——節拍器的滴答聲——就像是為德軍的轟炸數著拍子一樣,一會兒急迫,一會兒舒緩,一會兒又變得急迫,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全城的人都跟著這個節拍奔跑,有時候回家,有時候拼命的往防空洞裡逃。

漸漸的,斯捷潘不逃了,德軍一來,他就跑到一樓的廚房裡去燉麥片,這個時候廚房裡面沒有人,他想燉多久就燉多久。等空襲的警報過去了,他就端著一缸麥片遞到王耀面前:“你吃不吃?不吃那我就吃了。”

但好日子並不長,僅僅一週過後,商店裡就再也買不到麥片了,糧食開始實施計劃供應。王耀分到了一本糧票,每天他有一千二百克麵包可領。斯捷潘的糧票要厚一些,因為他還有老婆和兩個孩子。廣播裡依舊是節拍器的聲音,時快時慢,彷彿操控著列寧格勒這座巨大的樂器,乏味,艱苦,卻依舊演奏著樂曲。

十月中旬,列寧格勒依舊沒有迎來任何好訊息,大家都知道蘇軍在努力突圍,但傷亡巨大卻沒有太多的進展,壞訊息則有很多,比如德軍燒燬了列寧格勒近郊的大型糧倉。

列寧格勒還有多少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