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二重境界。相比之下,另一個和尚,金庸《天龍八部》中的無名老僧,到達了“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最高境界。

走過大地 不留痕跡(1)

人的難題不在於他想採取何種行動,而在於他想成為何種人。

——威廉·詹姆斯

《天龍八部》是我在1984年冬天初讀金庸時讀的第四部書,前三部是《射鵰》三部曲。當我讀到第五集第四十三回《王霸雄圖 血海深仇 盡歸塵土》時,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石破天驚的感覺,這是我從未有過的閱讀經驗。那以後我每年都要三番五次的重溫這一回,每一次都能找回那種高峰體驗。這種石破天驚的感覺後來我只在讀博爾赫斯的時候才又出現。(最近讀張五常又有這種感覺)。是那個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既無伏筆亦無後話,只在這一回橫空出場的無名老僧令我獲得那種奇妙的閱讀感覺。這一回之前故事情節發展很快,或者說金庸的推進速度很快。群雄會盟少林寺,書中所有重要人物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聚齊。而情節上此前的所有懸念也都剛剛明白,如虛竹,玄慈,葉二孃一家相認;蕭遠山和慕容博鹹魚翻生,死而復活。謎團漸次解開,真相終於大白。就在蕭家和慕容家準備在少林寺的藏經閣一了恩怨時,無名老僧出場了——這一章回就是他的個人秀。此前書寫上已經起來的速度到這裡開始減緩,敘事的節奏一下慢了下來,象激流剛過險灘即入平川,此後全書逐漸奔向結局。這一回是全書的重中之重,而金庸則舉重若輕。在藏經閣,蕭峰嚴辭駁斥慕容博的生意經的話音剛落,老僧便出場了。

“善哉,善哉,蕭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蒼生為念,當真是菩薩心腸。”

老僧的聲音先於本人出現,他出現時,沒有人認識他,就連少林寺的和尚也叫不出他的名字,只知他是個掃地打雜,地位最低微的服事僧,“只剃度而不拜師,不傳武功,不修禪定,不列玄,慧,虛,空的輩份排行。”

老僧出場後先對著蕭遠山說:

“記得居士第一晚來閣中借閱的,是一本《無相劫譜》,唉,從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可惜。。。。。居士第二次來借閱的是一本《般若掌法》。當時老僧暗暗嘆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陷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慣常取書之處,放了一部《法華經》,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讀參悟。不料居士沉迷於武學,於正宗佛法卻置之不理,將這兩部經書撇在一旁,找到一冊《伏魔杖法》,卻歡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得回頭。”

然後他對著慕容博說:

“慕容居士雖然是鮮卑族人,但在江南僑居已有數代,老僧初料居士必已沾到南朝的文采風流,豈知居士來到藏經閣中,將我祖師的微言法語,歷代高僧的語錄心得,一概棄如敝履,挑到一本《拈花指法》,卻便如獲至寶。昔人買櫝還珠,貽笑千載。兩位居士當世高人,卻也作此愚行。唉,於人於己,都是有害無益。”

當我初讀此段時,我想我的驚詫和偷學少林密籍絕技的那兩個傢伙一樣。這是多麼驚心動魄的言辭和態度,多麼不可思議的構思和情節,多麼醍醐灌頂。再看他如何說本寺的玄澄大師:

“當年玄澄大師來藏經閣揀取武學典籍,老衲曾三次提醒於他,他始終執迷不悟。現下筋脈既斷,又如何能夠再續?其實五蘊皆空,色身受傷,從此不能練武,他勤修佛法,由此而得開悟,實是因禍得福。”

之後老僧以絕世武功和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解開蕭遠山和慕容博的死結,使慕容博的王霸雄圖和蕭遠山的血海深仇盡歸黃土。這個無名老僧的智慧,胸襟,見識,修為,無為的求道,無名的存在,是金庸所要表現的最高境界。求道修遠,不是僅僅為了生存,也不僅僅是為了榮耀,而是尋求一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