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

此刻夜風清涼,雨色早歇,一輪明月從烏雲背後飄出,潤物細悄,四下光色莫不皎潔清寧。兩個紅髮童子捧著物皿過來,青鬃獅子怪端起一個杯子,呼嚕嚕漱口,將水汁吐掉,旋即接過第二個杯子喝茶,極是講究。那孤陽妖讚道:“上仙法力神通固然你令人欽佩,這番風雅清修,愈發教人折服赧然。”賽孟嘗嘿嘿而笑,道:“過譽了,我雖然結交得幾個神仙,自己卻未能買通權貴,尚不能位列仙籍,如何敢稱‘上仙’二字?”孤陽妖刻意奉承,搖頭道:“非我過譽,而是你過謙也,仙籍不過就是個天庭的虛名,有無沒有,焉能掩飾上仙道風神質?依我看來,便是有些位列仙班之人,還不如閣下坦蕩灑脫、飄逸不羈。”賽孟嘗道:“誒!我甚講究規矩的,適才‘不羈’二字,我卻不喜。”孤陽妖愣了愣,拍掌笑道:“是我說錯話了,只是我對上仙仰慕之意,天地可鑑、日月可昭。”賽孟嘗輕輕呷飲一口茶水,頷首道:“我省得。”須臾一個童子收了茶盞,捧著一面紗羅小扇侍立於它的背後,緩緩搖動;另外一個童子則燃起一盤黃香,位置踮站巧妙,嫋嫋煙霧微微飄起,再被那紗羅小扇催動,香氣籠罩賽孟嘗和孤陽妖。氣息甚濃,便是穆雙飛、鍾月敏等人遠遠窺覷,被一陣風接著,也聞得真切。

如此隔不多時,忽聽有人嘎嘎笑道:“孤陽兄和上仙在一起品賞清月,如何卻將小妹給丟下了?”孤陽妖拍掌笑道:“尚以為你會歇憩個五六時辰,明晨才會過來,不想忒也性急。”賽孟嘗卻眉頭微蹙,並未答話。便看一妖大大咧咧走來,朝兩人萬福一禮,姿態古怪,教人作嘔,正是前二三時辰才和孤陽妖分手之獨陰妖。賽孟嘗淡淡道:“妖界同仁,不必客氣。”彼此見禮之後,皆分座而降。鍾月敏見月色移走,隱身黑影多有伸縮變化,遂輕聲道:“此地的遮掩甚少,未免略過招搖,我們轉到那邊看看去何如?”穆雙飛點點頭。幾人換到西首一處,偷偷攀上牆頭,居高臨下,正將全域性悉收眼下,但見園中有個小小精緻的池塘,岸邊柳樹成蔭處建著一個披茅之綠芽草亭,長根修葉,周圍群花簇擁,委實淳香正馥。漸漸風起來,三妖便離了外面的石桌石凳,挪移坐於其中,哈哈閒聊,飲茶賞月。兩個童子哈欠連天,得了賽孟嘗許可,收了盤盞,挾裹小扇,用布片墊了盤香,告辭轉身離去,神情慵懶。獨陰妖道:“月下欣賞古玩奇珍,方有異趣,大哥何不將金麒麟捧出,娛助雅興。況且——”略略頓卻,又道:“遠客尚有正經事處理,不該浪費時間。”孤陽妖大呼有理,從懷中摸出一件鐫刻細妙、鬼斧神工之物事,銀華映襯,金光閃閃,彩暈漾溢。張萱與高鵬目瞪口呆,皆又是歡喜又是緊張,攥緊拳頭,暗道:“這就是我們龍虎山張天師府的金麒麟了。”

卻見那物,周身帶有一股難以言傳之豪貴氣息,別人不知其妙,穆雙飛見多識廣,卻深諳乃是居於皇室之中受供奉已久而漸漸薰染的龍氣。此龍並非四海真龍,而是帝王極尊貴的氣勢,心中暗暗詫異:“莫怪便是第四城隘的妖王,按理說錢財不缺,卻兀自對失落的金麒麟牽掛縈懷。得了此物,受其龍氣襄助,倘若也想覬覦九五至高之位,大有成功可能也。”默默揣測,料村那城隘總兵更有一番洶洶野心,倒並非看重此金麒麟的渾身黃金和精妙工藝,但它派出不甚忠心的孤陽妖劫奪寶貝,未免有些失策。轉念一想:“不對,金麒麟斷了一個角,龍氣未免受損,想必妖王顧慮此層,又對之不太在意了。”卻聽獨陰妖道:“上仙來此,我兄妹可謂不勝榮幸、蓬蓽生輝,尤其聽聞上仙覓獲得另外一隻早已斷折之角,特來鑲補齊整,更是無比感激。”賽孟嘗似不喜和它嘮叨,撫須道:“歸復國寶榮光,自是應該的。”眾人趴在牆頭聞言,無不愕怔,就看賽孟嘗從袖中摸出一物,長長彎彎,晶華璀璨,用手朝孤陽妖微微一指,孤陽妖但覺虎口發麻,拿捏不住,金麒麟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