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個能耐得住禁錮,不流鼻涕眼淚的。就更休說面前金算盤,只覺得鼻頭一酸,瞬間延擴整個臉容,猶然未止,好象整個身體都被酸化開了一般,雙股抖若篩糠,立足難穩,“哎呀”一聲即朝後仰面匍匐,跌得狼狽不堪。撞他之人也未討好,不偏不倚,恰被金算盤後摔之時無意踹出的一腳撩踹兩腿之間,那裡比鼻子更是軟弱,立時眼冒金星,氣血翻湧,大聲悽呼之際,雙手便按著褲衩蹲了下去。鍾月敏和紫姬見狀,大覺不雅,俱是鬧了個大紅臉,忙不迭轉過身體,背對那人。穆雙飛和九華急忙走過去,攙扶起金算盤,問道:“怎麼養,傷了沒有?”金算盤面前挼起袖衽在臉上擦拭,抹掉橫流淚涕,破口罵道:“不長眼的狗東西,敢來頂撞爺爺我,不想活命了是不是。”咬著牙去揪那“兇手”。那人反應倒甚富機變,一手按住胯下,另外一手從腰間摸出件物什,苦笑道:“怪我不好,陪你,陪你。”手掌之上,赫然是一錠足足七八兩的金元寶。金算盤瞠目結舌,吐吐舌頭,心道:“便要賠我診療資費,也用不得這許多錢啊。不賺白不賺,要是每每被你撞了鼻子便能賺此金元寶,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肯揹你撞上百十下。”接過那元寶,觀之成色極好,心下愈發歡喜,非但不再唾罵呵斥,反伸手託著那人肘下,扶之顫巍巍立起,走至旁邊一株歪脖子橡樹下的灰白岩石坐下。小孩兒眼尖,記憶力也極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拍掌跳道:“啊!這位大叔昨日上門討過債的。”那人苦笑道:“不錯,想不到我站立後排,貌不張揚,氣不煊赫,還是逃不出你這小娃娃的法眼。你這孩子,長大以後,必然很是了得,成就不可限量。”九華受了他的奉承,但覺飄然若飛,臉上大有幾分得色,倒學著大人模樣,長身作躬,連道不敢、大叔過獎云云,隨後挽住金算盤的臂膀,笑道:“金大哥,鴻運高照,只怕你今日不止會得這一錠黃金囉,說不得…嘻嘻,說不得——”金算盤何等精明的人物,早知其意,顏色喜動,咕噥道:“矜持些,說不得我那紅寶石布袋還得為他再開一開。”想起昨日黃臉皮漢子為紅寶石定價,一顆足值十萬兩雪花紋銀,心中砰砰大跳。似想起什麼,急探手入袖,摸得那姚九所立之借條字據仍在,並未遺失,方長長吐了一口氣。

穆雙飛目光如炬、洞若觀火,斜睨得那人後腰的一塊木牌,心中一動,不動聲色。紫姬也瞧出些許端倪,拉著他袖衽,輕嫋嫋挪步一旁,鍾月敏眉頭微蹙,跟了過去,壓低聲音,問道:“怎麼?”穆雙飛低聲道:“他那木牌之中,尚且套著物什,你瞅瞅看。”鍾月敏“嗯”了一聲,將一塊帕子丟在地上,藉著揀帕子的機會窺覷,裡面卻似裹著一塊銅牌,心想:“奇怪,那木牌乃是商家標號之用,裡面的銅牌,不曉得有什麼玄妙?”紫姬貼耳道:“我知道一樁事,京城八王爺府中的管事、家丁和兵將出來辦事,若需喬裝改扮,總歡喜將王爺府的銅牌藏於木牌中,以為隱晦,此人——”芊芊素手暗暗指點,“來歷怕不尋常。”

金算盤咳嗽一聲,故意整肅神情,正色問道:“閣下為何追著我幾人不放?昨日一切商議既畢,你縱然再有什麼不服氣,也該和你黃臉皮的朋友內相切磋溝通。”那人緩過勁來,也知在鍾月敏和紫姬兩位年輕貌美的女子跟前,適才舉止委實荒唐無禮,乾乾笑了幾聲,手在褲子上磨蹭幾下,恭恭敬敬應道:“金老闆說哪裡話?鄙人姓南,東南西北的南,名烈,勇猛壯烈之烈,唐突來此,決計和昨日債務之事渾無半點干係,乃是想和金老闆談上一筆大買賣。”金算盤心想,果不其然,當真是生意追來了,繞是歡喜,但他生來謹慎小心,唯恐碰著江湖騙子、坑蒙二拐,臉上反擠出幾分驚詫之意,抱拳道:“什麼買賣,請教。”說話之間,默默打量此人,見之眉目淺窄,鼻尖頜削,和那姑蘇商會的執事朱三狗頗有幾分形通,不似寬厚老實之人,心中便有些犯嘀咕,轉念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