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族人慘亡於亂刀之下,昔湄、昔越臨去前含淚的一拜,歷歷在目!

漫天血色,模糊了一切。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手指猛地握上劍柄,越攥越緊,忽然,飛袖,拔劍,回身,劍出!

驚電裂空,橫貫深宮,一道寒光刺目急似流星,飈射子昊心口。

而他,果真分毫不動,束手待斃!

劍似白虹,去無餘勢,光若匹練,猛地照亮那雙清冽的眸子。

靜如淵,湛若水,驚鴻乍現,且蘭心頭就像被閃電擊中,肺腑洞穿,手腕不由一顫,劍光斜飛而上。

血濺白袍!

劍鋒入體的那一剎那,她清楚感到血飛骨裂的阻絆,他竟連護體真氣都未運,以血肉之軀生生受她一擊。

且蘭因知子昊武功高她甚多,一擊不中便再無機會,這一劍運足了十二分功力,直從他的肩頭沒柄而入。子昊被凌厲的劍氣激得後退了數步方穩住身子,心口一陣刺痛傳來,那潛伏在體內的劇毒蠢蠢欲動,肩頭的傷反倒顯得無足輕重。劇烈地咳嗽聲中,他臉色只比方才更加蒼白,襯得那雙眸子越發黑亮。

“可解恨了?”好不容易緩過來,他勉強立定,抬頭笑問。

且蘭呆立在面前,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血,自他肩頭傷口汩汩流下,很快便染透了半邊衣袖。那詭豔的顏色映入他細長的笑眸,恍如魔域深處綻放了紅蓮,幾近妖異。

重傷仇敵,她卻連半分快感也無,心頭似被一隻手緊緊攫住,竟有痛楚隨那鮮血噴薄而出。

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還能笑得如此輕鬆?

為什麼她的恨,他要如此從容消受?

見她愣著說不出話,子昊眸中笑意愈深:“你分明可以一劍取我性命,為何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不殺不還手的人。”且蘭終於恢復過來,啞聲道。

“那你便再沒有機會了……”子昊不由又是一陣嗆咳,抬袖間身上再添血色,唇角微笑卻始終不變。

“我不信。”且蘭倔強亦如從前。

“你不會。”子昊微微一搖頭,含笑看她,反手揚去,浮翾劍應手而出,一道鮮血濺過地上的古琴,落在且蘭赤 裸的足畔,似殘梅,如紅妝。

他並不理會傷口血流如注,閉目仰首,似在思量什麼。片刻之後,手腕微振,一道真氣貫透劍身,浮翾劍紫芒暴現。

劍泛寒光,迴風驚雪,隨著那清逸的白衣,狂肆的血色,劍下飛揚轉折,在堅硬的檀木上毫不停頓地書下峻冷字跡——

罪己詔!

朕以涼德,承嗣天下,七載於茲。君臨萬邦,暗於經國之務,不知蒼生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枉興兵戎,徵師四方,誅戮巫族,而伐九夷。兩族子民,人其流離,國毀親亡,血淚成愁。將士枯骨,轉死千里,魂魄聚兮,鬼神為泣。念此蒼生,誰非赤子,摧殘極易,生聚綦難。天譴於上,人怨於下,而朕不自知,此罪矣!

…… ……

劍鋒寒,血如花。

字字句句,淋漓錐心,直刺且蘭雙目,淚,再也無法抑制,終於奪眶而出……

第12章 第十二章

“九域之內,非戰不成其國,四海之下,失天日而無光。兵者,兇也,不祥之器,至危之道。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復何咎?

蒸民之疲,在朕一人,天下愁苦,在朕一人,及其萬方有罪,在朕一人,朕一人之罪,無以之萬方……”

楚國,灃水渡。細雨如芒,隨風斜入,將渡口前竹木刻成的詔書染成深暗的黃色,亦將這滔滔江水化作千里煙波茫茫。

三日之前,東帝降詔罪己,頒行九域,世間眾說紛紜,譭譽參半。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