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揹你上去,就看一眼,她看不到。”

秦尚遠將瀕死的霍松庭扛在背上。

“還能撐住麼?”秦尚遠問。

霍松庭沒有說話,只是很微弱地點了點頭。

秦尚遠叫出了年年,讓她看守住極樂圖,然後揹著霍松庭,一步一步朝著崑崙館的四樓走去。

霍松庭的呼吸正變得越發微弱,就好像清晨太陽昇起時散去的霧氣。

離四樓越近,那裡傳來的聲音也越發地清晰。

“啊?真的麼奶奶?您還去過那種地方啊?真厲害哇!”

玉靈的聲音咋咋呼呼。

顯然她從結界出來後,選擇了第一時間去保護霍松庭的奶奶。

現在正在陪老太太聊天。

玉靈和夏守相處慣了,對付老年人都很有一套。

“呵呵呵,玉靈小姑娘長得真水靈,你今年幾歲啦?有物件麼?我告訴你啊,我們家松庭雖然……”

耳邊的聲音絮絮叨叨。

秦尚遠覺得自己像是揹著一座大山,踩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揹著霍松庭走上四樓的長廊,躲在一根柱子後面。

離主席辦公室大概十多步的距離。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莎夏和玉靈一左一右,陪坐在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邊。

一老兩少,相談甚歡。

如果不是剛剛的一切歷歷在目,秦尚遠還會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老太太佝僂著背,穿著樸素但乾淨體面的衣服。

她彎著月牙似的眼睛,笑著認真聽兩個大姑娘跟她講學院裡的故事。

“我奶奶年輕的時候很漂亮的,雖然我出生那年她已經很老了。”

背上的霍松庭忽然開口了。

秦尚遠回過頭,霍松庭的眼皮似乎很沉重,但依舊勉力抬著。

清澈的眼瞳裡映出那個小老太太的模樣。

“小時候,沒有孩子願意跟我玩,奶奶就帶我去跟那些孩子交朋友。”

“那些人雖然看不起我爸媽,看不起我這個孽種,但也會給我奶奶一些面子。”

霍松庭昏昏沉沉的。

“我記事起,她就一直很忙,白天幫人做家務,晚上在家裡縫些漂亮的小孩帽子,到了冬天,就騎三輪車拉到大街上去賣。”

“她腿腳不好,到了冬天就會很難受,我就在後面幫她推車。”

霍松庭喃喃著。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寒冷的冬天。

回到了那個幫奶奶努力推車的孩子身上。

“生意好的話,一天能賣十頂帽子,賺50塊錢。”

“收攤回家的時候,我總是盯著路邊5塊一串的糖葫蘆看,想吃卻捨不得。奶奶看得出來,就會偷偷去買下,等到家才從懷裡拿出來。”

“那時候奶奶已經很老了,我家沒什麼錢,但她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把我養大的。”

霍松庭說著說著渾身顫抖,可他也死死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我、我是奶奶養大的孩子啊……”

“我怎麼能讓她失望呢?”

“我想著為了奶奶、為了自己贏一次,可不知道哪一步踏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霍松庭隔著很遠,凝視著房間裡那個喜笑顏開的老人。

像是隔著電影銀幕的觀眾,又像是駐足停留片刻的路人。

“對不起啊……奶奶。”

他輕聲說。

“秦尚遠,就把我放在這裡吧,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了,你替我看看她。”

“替我告訴我奶奶,我愛她。”

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