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轉過頭來,臉上果然又是眼淚。他看了白櫟輝很久,才伸手輕輕拉住白櫟輝的衣袖,沙啞又斷續地說道:“……我……我不想……不想……”

他這一句話怎麼也說不完。

白櫟輝沉聲問道:“不想什麼?不想看到皇兄,還是……”

白馹衡咬住了嘴唇,卻又放開了手。

白櫟輝陡然大怒起來,傾身將他壓倒在石床之上:“你到底不想什麼?說清楚!再這麼哭哭啼啼地不說話,我就幹得你十日都下不了床!”

白櫟輝的臉色森寒至極,他逼視著白馹衡,不給他躲避的空間。

白馹衡閉上了雙眼。

白櫟輝正要發作,卻看到從那緊裹的黑色裘衣下伸出一雙優美修長的手臂來,遲疑著張開又合攏,輕輕抱住了他的肩背。

白櫟輝的火氣頃刻便消散了。

他心軟得一塌糊塗,低下頭來親吻白馹衡的眼淚,呢喃地說道:“別哭了……皇兄不走了……馹衡……我的馹衡……”

整整一夜,他們便相擁在這隱秘的地道里。

六年了,他們從未這樣靠近過,額抵著額,手握著手,心,連著心。

那些經年壓抑的心事與感情坦白後,怨恨與委屈便消弭於無形了,只剩一段赤`裸裸的纏綿心意,維繫於兩人之間。

白馹衡後來累了,睡了一會,不久卻又被叫了起來。

他的皇兄親手為他穿衣理髮,又一路將他送到石階之下,囑咐了兩句:“今日休沐,你上去後喝些薑湯驅寒,多休息。”

白馹衡眼睛尚且浮腫,聞言點點頭,沙啞地答道:“皇兄你也要照顧自己。”

白櫟輝摸了摸他的臉,道:“我五日後再來看你。”

白馹衡垂著頭,低聲道:“對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白櫟輝扯動嘴角笑了笑,面具下只有半張臉露出來,顯得有些淒涼:“從來都不是你拖累我,只是我心甘情願罷了。”他語氣無奈自嘲,卻又帶著縱容意味。

白馹衡抬起頭,害怕又期待地看過來。

白櫟輝忍不住親吻他印著深深血痕的嘴唇,嘆息一般地道:“傻瓜……以後,再不許你這般哭了,皇兄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皇兄真是寧可把命給你,也不願看你哭成這樣……”

白馹衡臉色泛紅地任他親吻,卻又沉默地點了點頭。

第八章

常吉強迫自己忽略皇帝身上顯而易見的異常:衣袍上的汙跡、泛紅的眼角和明顯被咬出血痕的下唇。

他侍奉著精神不佳的皇帝更衣洗漱,小心地詢問皇帝今日是否練武,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又佈置膳食。

皇帝用過早膳後,飲了一杯清茶,問道:“常吉入宮幾年了?”

常吉恭敬答道:“將近八年了。”

皇帝點點頭:“有些年頭了……可曾想家?”

常吉一怔,好一會才答道:“自然是想的。”

皇帝放下茶盞道:“有機會回去看看吧,朕給你假期。”

常吉被這突如其來的恩典砸得有些暈,忙不迭地跪下謝恩。謝恩後,他心裡卻開始七上八下起來,摸不準皇帝的想法。

皇帝笑了笑對他說:“你跟在朕身邊,辦事幹淨利索,給些假期也是應當的,不必多想。”

常吉低頭應下。

皇帝又淡淡說道:“以後還要勞你多費心,些許首尾替朕收拾乾淨了,賞賜少不了你的。”

常吉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便是要立軍令狀了,趕緊表明衷心:“奴才必定盡力而為,請陛下放心!”

皇帝點點頭:“朕要歇一歇,你先下去吧。半個時辰後把奏摺搬來。”

常吉應下後,便小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