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事們來的這段時間裡,鮑奇羽一直在思考,準確的說,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思考。思考福田院裡需要多少錢,以及這些錢該怎麼花,還有這些管事會不會欺上瞞下,亂報價格。

沒一會兒,五位管事齊齊聚於膳房之內,這些日子如避貓鼠一般躲著他們的的新任院長,突然能挺直腰板叫他們過來,肯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有錢了。

幾位管事在進屋前心懷鬼胎的對視一眼,然後重又換上誠懇的面容,排成一排垂手立在鮑奇羽面前,恭恭敬敬道。

“院長,您喚我們何事?”

鮑奇羽沒有說話,翻滾的大鐵鍋裡煮得半熟羊肉,香味四處飄散,彷彿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眾人素了好些日子,又被假疫症折騰到元氣大傷,這時突然聞到肉香,再一想一會兒人人都能得到一碗混著白蘿蔔的羊湯,心中莫名升出喜悅來。

負責福田院內務的韓寄,面帶笑容的搓搓手心,“院長,咱們福田院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可您作為一院之長總是窩在膳房辦公,這要傳出去,終歸不大好聽。”

煙熏火燎中仍舊青袍如松的鮑奇羽回過神,靜默微笑著點頭,“嗯,有道理。”

既有人做了出頭鳥,第一個說了話,其餘幾人也不甘示弱表達自己的關心,生怕說晚了顯得他們不關心這位新任院長。

這個說他沒有專屬的院落,那個說他沒有專屬的廚娘,總之他的待遇應該比肩已故的胡院長才像話。

話雖是好話,出發點也是為了他好,可一個小小福田院的小小院長,如此貪圖享受,總是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無論幾人如何吵吵嚷嚷,鮑奇羽全程微笑傾聽,末了讚道:“各位想的真周到。”

“您是院長勞苦功高,應該的。”韓寄說完,這才又將話題轉回福田社的運營上來,“院長,共有十三處房頂漏雨需要修繕,另外書房也需要清理新建,這些……”他搓搓手,沒再說下去。

“嗯,你前幾日都說過。”鮑奇羽不置可否的說完,又將目光轉向曹治,“曹管事,你說院中已有兩月的月俸沒發了。”

曹治點頭稱是,一旁負責採買的範成是個粗粗壯壯的漢子,這時他也搓著手上前半步道:“院長,還有欠的米麵油錢和菜錢也得付一付了。”

“這些錢多久一付?”

範成回答:“十日付一次。”

鮑奇羽點頭,然後問曹治,“月俸為何會拖欠?”

曹治尷尬的笑笑,“胡院長……胡院長……”胡院長要給自己兒子交束脩,所以說要晚兩個月發月俸,這話他不好當著眾人面說出來,但其實他們幾人個個心知肚明,只有鮑奇羽剛來不知道而已。

見他說不出來,鮑奇羽也不為難他,又去問韓寄,“韓寄你說房屋應該修繕?”見韓寄點頭,他才繼續問道:“這話你有沒有跟胡院長說過。”

“自然說過。”

“那他怎麼說?”

“胡院長說……他說……”他說院中那些人都是受過苦的,即便房屋漏雨偶爾淋淋也無妨。這種話他說出來,先不管是不是對死者不敬,試問不明就裡的外人,又怎麼會相信那個素有仁善之名的胡院長會說這種話呢。“這不是院中連月俸都發不出了麼?”他只能使出這招移禍江東。

“也是。”鮑奇羽點頭,似乎他今日做最多的事就是點頭。

“韓寄,你將需要修繕的房屋都有哪些,以及需要多少費用先列個單子給我。”打發走了韓寄,鮑奇羽又對曹治道:“將院中管事幫傭的名冊給我。”

曹治本就抱在懷中,聞言忙遞過去,鮑奇羽客氣道:“好,我先看過再與你商量。”

“不敢,不敢。”曹治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