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仍舊是萬里無雲的大晴天,剛過辰時太陽才升到半空中中,暑氣就已經翻湧上來,站在屋外感覺火辣辣的陽光烤得人滋滋冒油汗。

天熱成這樣,卻也止不住關東村的村民拖家帶口到夏旺家看熱鬧的熱情。

人活一世,又有幾個人有機會親眼見到仙人呼風喚雨呢。

至於大家為什麼會知道仙人在夏旺家裡施法求雨,這要多虧夏春花、夏秋月姐妹倆一早敲著破鑼繞村宣傳,其實她們也不想這麼做,但礙於夏元吉的拳頭,只能乖乖拿著鑼,一邊走一邊敲一邊喊:“今日午時,神仙將在我家院中開壇求雨,鄉親們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自昨日村長說要考慮祭龍王,所謂祭龍王就是尋個黃道吉日,將選定的童女用紅綢縛住手腳,推進湍急的赤水河中,這與殺人有什麼區別?

家中有不滿十二歲女兒的村民俱是一夜未睡,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哪忍心被選去祭龍王。

可憐天下父母心,有人憂愁的睡不著覺,而有些心思靈活的已經翻出自己壓箱底的錢,就等著天一亮偷摸送給村長,待到選童女時抹去自己家閨女的名字。

憂心了一晚,結果天剛亮就被破鑼聲驚醒,有仙人要在夏旺家作法求雨,不論能不能求來雨,這個訊息對絕望的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好訊息。

巳時五刻,距張天師開壇施法的時辰還差三刻,夏旺家裡三層外三層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來得早的還能在院子裡佔個看熱鬧的好位置,來的晚的發現就連夏旺家左右鄰居的牆頭樹上都已經站滿了人。

“裡面是什麼光景?”剛到的村民看著烏泱泱一片的後腦勺,問身旁的人。

“不知道,我也剛來。”

站在他們前面的一個高個子男人道:“天師已經搭好法臺了,就等著吉時到呢。”

“那個天師長得什麼模樣?”這是人人都好奇的問題。

“我也沒見過。”

談話陷入短暫的停頓,又有人問:“真能求來雨嗎?你們看這天連一片雲都沒有,一點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一定能求來。”一個懷抱著三四歲女童的婦人神色悽惶,她像是溺水之人抱緊浮木一般抱著懷中的女童,“老天爺保佑張天師一定要求來雨,就算折我十年壽命也可以。”

晚來的這些,大多是沒有女兒,或是女兒已經出嫁不符合祭祀要求的,他們沒有壓力,更多是想來看看熱鬧。

如今見到這懷抱幼女的婦人,頓時生出兔死狐悲的淒涼之情,紛紛出言安慰,“一定能求來雨的。”

“就是,就是,若那張天師沒這本事,哪敢吵嚷著讓大家都知道。”

“對對對,他喧嚷了出去,若今日求不來雨,怕是要被人罵死。”

“一定要求來啊。”旁人的安慰,女人彷彿沒聽進心裡,只是抱著女兒目光呆滯,不停低語。

“哎哎哎,張天師出來啦。”站在樹上的一個半大孩子突然開口叫道,他站的高自然望得遠,於是熱心的給大家實時彙報近況。

眾人都住嘴不再說話,能看見和不能看見的都直直望向夏旺家方向。

夏旺家院內,張天師步履悠然的走出屋子,他身上的舊道袍已經被漿洗乾淨,就連腳上那雙破雲履也被洗刷掉髒汙並補好了窟窿,與昨日相比也算面貌一新。

夏元吉一早已將張天師的各種不凡之處講與願聽他說話的人聽,夏元吉讀書雖不行,但講這些卻是一把好手,頓時就將鄰里鄉親忽悠的一愣一愣。

“天哪,天哪,他都一百二十歲了,怎麼那般年輕?”一個大嬸驚訝的瞪大眼睛。

與她的激動相比,夏元吉神色淡淡,“若不是天師大人總是折損修為助人,他的樣子還能更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