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江老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大約鳴沙縣裡十個人有九個半都會挑起大拇指誇一句:那是個大好人。

他修橋補路,樂善好施,鳴沙縣裡很多百姓都受過他的恩惠,便是他那副糟到不能再糟的身體慢慢好起來,大家都會說是他行善積德好事做太多,老天爺親自給他改了壽數。

這樣公認的一個好人,別說像小蝶這樣一個小人物,就是被鳴沙縣百姓一致認定為好官的顧大人,若他跳出來說江老爺不是好人,恐怕百姓也不會相信。

“可能不會信吧。”刑昭昭誠實道。

小蝶抬手摸著自己的側頸,忽的苦笑了一下,“那些傷口都已經看不見了,我也許久未做噩夢了,是不是代表著他變好了呢?”

刑昭昭不知如何回答,小蝶可能也沒期待著她的回答,她繼續道:“可如果他變好了,那麼我們受的那些傷,還有死去的那些人,又算什麼?”

“算咱們倒黴唄。”包廂的門被推開,小雨當先而入,只聽兩句她便知道小蝶說的是誰,這也是堵在她心裡的疑問。

“你們怎麼才來?”

“我們離的遠呀。”鍾離塵和鄧大娘子一齊走了進來。

這一年來,大家都有了不少變化,幾個小姑娘齊齊長了個子,眉眼也漸漸長開,最重要的是氣質有了很大的不同,臉上再不見之前的唯唯諾諾,漸生出自信與明媚的光彩。

“在說江老爺嗎?”鍾離塵坐下給自己和眾人添好茶水,“前日他問我,他現在的身體能不能有子嗣。”

她是醫者,說這話絲毫不覺得不妥,而在坐諸人鄧大娘子是成過親生過孩子的,刑昭昭是驗看過男屍的,小雨也是半個醫者,唯有小蝶紅透了小臉蛋,結結巴巴道:“說 ……說什麼呢?”

其實大家都好奇,只有鄧大娘子適合問出疑問:“能不能有呢?”

“就脈相來看,應該能。”

“真沒天理。”小蝶啐道:“以前罵壞人,都要咒一句斷子絕孫,結果現在壞人卻要生兒子了。”

“也不是立即生,你師父不是還沒同意嫁麼?”小雨捧著茶盞在旁補刀。

小蝶面色一僵,最後低頭嘆息,“我覺得快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鄧大娘子拍拍小蝶的肩膀,“女子陷入情愛,便如同飛蛾撲火,你趕都趕不開,更不要說勸了。算啦,勸不動的。”

“可我沒勸過。”小蝶悶悶的飲了口茶,“你們說我要不要提醒一下我師父?”

“當然應該提醒,至少萬一以後真出了事,你師父也不會責怪你。”

持這一觀點的是刑昭昭和小雨。

鄧大娘子和鍾離塵卻不這樣想:“勸不動的,你勸了或許會讓蘇夫人與你生分,再者若是江老爺知道,被他認出你來,恐怕你會會有性命之憂。”

“小蝶,好不容易從泥沼裡爬出去,不要再回頭。”鄧大娘子畢竟年長,閱歷較她們而言更為豐富,“都過去了,放下吧。”

小雨和小蝶是受害人,她們到底年輕,更為意氣一點:“就是不甘心,憑什麼他做了壞事,卻不用接受懲罰。”

“喂,刑娘子問你呢?壞人什麼時候受懲罰?”鍾離塵問道。

刑昭昭苦笑:“月月的納稅大戶,遇到天災人禍又是出錢又是出力,你讓衙門怎麼辦?”她壓低了聲音:“沒有人證,沒有物證,便是皇帝老爺來,也定不了他的罪。”

“好氣哦。”

鍾離塵勸道:“彆氣了,你師父如果嫁給江老爺,那她就是首富夫人,這是很多女子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想到江老爺,我的腿還會發抖。”小雨說完,小蝶在旁連連點頭。

“這就叫:甲之砒霜,乙之蜜糖。”鍾離塵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