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了一陣,林慕突然覺得“嘆息”這個詞實在是太妙,包含著一切世事的無奈、惆悵、悽慘,卻又輕輕飄飄,彷彿撐不了一句的風骨。

少年既無佩刀劍,也無運轉功法,便只這麼一路沉默地往回走。張元依舊在分別之地等待,無挪步分毫,看到林慕低垂的眉眼,咳嗽起來,拿出一方素雅的手帕,竟然是咯出血來了,看手帕上的血跡,顯然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張元與林慕就這麼靜悄悄同行。兩者之間並沒有交談。

林慕忽然開口:“放心。我不會走。”

一國之君,竟然被一個少年如此安慰。張元卻沒覺得多好笑,他自然早看出眼前之人並不是那種童顏常駐歷練紅塵的老妖怪,就只是一個做事老道、慧極聰極的少年,甚至還有過一段泥濘中摸爬滾打的經歷。少年一些不經意的行為、動作,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但都被張元收入眼底,記在心中。

如今這一句話的分量,可謂極大。

少年分明在說:剿妖一事如果沒有解決,哪怕是一年、兩年、十年,我也會一直守在這裡!

“為何?”饒是張元,也不禁好奇如此決心由何而來。

林慕停頓片刻,道:“我不希望有一個全家以賣混沌而生的小女孩只能被迫遷離,寄人籬下,甚至食不飽穿不暖。”

他想了想,又道:“能讓我見見太子嗎?”

張元道:“沒問題。”

漫長的道路,兩人就這麼走著。

林慕驀然想到,修行之路,無非就是這麼個拾階而上,祈祈行。

之後的一個星期裡。

林慕又去了一回練武場,隨意挑了把銀劍佩在左側。去見了那位未來必定要繼承皇位的太子。那是一個野心勃勃、意氣風發的青年,即使面對林慕這位只在傳說中出現的“山上仙人”也未曾膽怯,而是大展雄圖、一敘抱負。林慕就這麼一臉微笑地看著他,耐心傾聽,倒是和張元的神色如出一轍。

怎麼的,你倆是父子?

期間,林慕還發現了一位只敢在拐角處偷看自己的老人,林慕的記憶力不說過目不忘,只說還不錯,正好處在記憶的黃金年齡,再加上他晚上入睡前還喜歡覆盤白天發生的事情,稍稍一琢磨,便想起這位老人來。

林慕第一次傳送至祈神儀式臺上時,身穿黑色祭司服,頭戴冕旒的老人,那一句略帶顫抖的“神......神仙......”可謂是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林慕微笑望向老人:“你好。”

老人年紀大了,腳步卻是很踏實,說話也中氣十足,就是帶了幾分試探:“仙人,敢問水源國之災?”

這副姿態怎麼那麼像追星打call的少女遇到了正主?林慕郝顏,剛想撓頭,卻又控制住了這個動作,他依舊重複那句說了很多遍的話:“我會竭盡全力。”

老人笑道:“好,那我便在此謝過仙人了。果真是光風霽月,胸懷虛谷,與當年那位一劍平之的仙師,可謂是青出於藍......不,是各有千秋才對。”

林慕莞爾,自己竟然被一位年齡幾乎大了好幾輪的老人家給拍了一記馬屁?而且對比的物件還是自己的那位師兄?

他笑道:“老先生不必恭維我,反而我觀先生,那才是德厚流光,高風亮節,待人以誠。”

老人家朗笑出聲,少年人臉色便也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人間美事無非於此。

六天以來,林慕沒有再靠近那片海岸,只是頻繁出入皇室的藏書閣翻閱文獻,亦或者練些基本的劍招。他沒有提起剿妖這件事,那些剩下的“奇人異士”也沒有提起,皇室和他們彷彿保持了一種平衡,你不問我,我自然也不問你。

但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