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之後,送葬的隊伍即將到達皇陵所在的龍吟山山腳下,彼時,楚淮序正在後院喂錦鯉。

最後一把魚食撒下去,楚淮序將手中的碟子拋入池中,看著碟子很快沉入池底。

他眸光黯了黯,轉身回了房間,換上了那日祈福大典上穿過的那身白衣。

送棺的隊伍正在前往陵園的路上,還有差不多半個時辰就會抵達。等到那個時候一切就該結束了。

推開房門,正好撞上急急忙忙而來的阿寶。後者半炷香之前才見過楚淮序,那時男人還是一身紅衣。

阿寶頓時奇怪道:“公子可是弄溼了衣服?”

“沒有。只是想出去走走。”楚淮序淡淡地說。

“公子想去哪兒,小的馬上去安排馬車。”

“不用了。”楚淮序說,“給我找匹快馬來就行。”

阿寶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問道:“公子要騎馬?”

楚淮序點了點頭,說:“嗯,勞煩了。”

“不勞煩不勞煩,”阿寶趕緊搖了搖頭,“但公子還是坐馬車吧,府裡的馬性子都比較烈,到時候別傷了公子。”

“不必了,我今日不想坐馬車,就要騎馬。”楚淮序卻不聽,自己就往馬廄方向走。

阿寶急急忙忙跟上去:“公子,您慢著點兒走,您這是要去哪兒,大人前兩日囑咐過,說是今天外面不太平,請您務必留在府裡不要出去……”

“他叫我不要出去我便不出去?”楚淮序冷冷地說,“還真當我是他養的狗不成?主子幾天不露面,我就得在家裡等著他?”

兩位主子鬧矛盾,阿寶哪敢說什麼啊,此時此刻,他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公子,您就別開玩笑了,大人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這宮裡不是出了事嘛,大人肯定是擔心您的安危。”

“您要是實在想出門,奴才就給您安排護衛和馬車……”

楚淮序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必,誰都不用跟著。”

“那哪成啊,要是被大人知道了,一定會摘了奴才的腦袋的,您就行行好,別為難奴才了……”阿寶著急地攔在他跟前。

也是這時候,楚淮序才發現他懷裡抱著東西。

“這是什麼?”

“哎!”阿寶狠狠往自己腦袋上砸了一下,“差點就忘了,這是祁大人拿過來的,讓奴才帶給公子。”

回府之後他便讓宋聽將那兩個暗衛給撤了,那之後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對方。現在送個東西居然還託人轉手,難不成是在記仇?

楚淮序覺得好笑,心想,那個木頭一樣的暗衛果然跟他家主子一樣,無趣得要命。

他把東西接過來,一眼就認出來那居然是封詔書。

【罪己詔:朕幼學登基,矇昧無知……天譴於上而朕不悟,人怨於下而朕不知,上累祖宗,下負黎庶……端王楚明耀文治武功,然則受佞幸所害……】

小皇帝在這份罪己詔裡列舉了自己的種種罪狀,但更重要的是端王楚明耀翻案。小皇帝親口承認端王是被佞幸所誣陷。

至於這個佞幸是誰,想必看到這份詔書的人,沒有人猜不出來。

楚淮序捏著詔書,眼前血色瀰漫,他彷彿又回到五年前那個火光沖天的夜晚,親眼看見那個他最信任的人將利刃送進剛入王府月餘的小孩胸膛。

尖叫聲、哭聲、刀劍碰撞聲……母妃提著長劍從火光中朝他走來,厲聲敦促他:“么兒,活下去,為你父兄復仇,為端王府復仇……”

因著母妃的話,楚淮序忍辱負重苟延殘喘,他無數次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又無數次咬牙挺下來。

他不敢死,大仇尚未得報,他怎麼敢去死。

但現在,皇帝的罪己詔就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