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愣了愣神,又走近幾步,仔細瞧了瞧那乞丐。

他倒也配合,特地撩撩頭髮,露出了臉。

裴天舒:你TMD王八蛋,還知道回來啊!

怒吼:“林樅,給老子滾下來。”看老子會不會揍殘了你。

林樅這個名字很是耳熟。

裴金玉一抖,忽地想起來,就是這個人千里追擊,斬了衛單,卻又不領功勳,雲遊而去。

一時間,還真是百感交集。

林樅抱著她跳下了樹,才將她放在地上。

楚氏就飛奔上來,左右看看,確定無事,這才止住了眼淚。

林樅嘿嘿笑著對她行禮:“對不住了嫂嫂,我和侄女鬧著玩哩!”

楚氏還在生氣,礙於丈夫不好發作,白了他一眼,攬著女兒悻悻退走。

臨走的時候,裴金玉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林樅一眼。

林樅見她看來,咧嘴一笑,又伸了伸手,示意要不要再抱抱。

裴金玉頭疼不已,不是一般嫌棄地對他道:“你還是先洗乾淨吧!”

此話一出,林樅哭笑不得。

裴天舒卻是笑聲震天。

要說林樅此人,本是林青巒同族。卻是同族不同命,從小便過的甚是悽慘。

先是母亡父喪命,再是叔嬸奪產,且設計要滅口。

而後他殺叔斬嬸,浪跡天涯。

流浪到武陵與裴天舒相識之時,也不過區區十八。

因著他矯勇善戰被林青巒賞識,卻又受著林氏其他族人的排擠。

裴天舒和顏學慶皆勸他,“不如你改名換姓!”畢竟頂著個殺神的名號,實在不雅。

他卻是個無所謂的,只道自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端的是我殺之人皆該殺,與世人何干,又與族人何關!別人聒噪,我不理。別人指責,咱們拳頭底下見真章。

有本事一起上啊!

這就是個比天還狂妄的人。

當然,這些過往並不是裴金玉能夠完全知曉的,她不過是想起了衛單,和她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她一直都知道衛單和他們那個皇帝爹一樣,並不是個好皇帝,卻一向以為他是一個好弟弟。

可笑的是,他那個好弟弟居然打著讓她隱姓埋名,深藏後宮的齷蹉心事。

還真是想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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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裴天舒與林樅喝酒暢聊。

與此同時,一個人喝酒的林青巒拆開了案几上的密信,上書兩字——已回。

他將信投進了燃燒的炭盆中,轉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寶光忍不住相勸:“皇上,少飲暖身,多飲卻是要傷身的。”

林青巒擺擺手,沉默不語。

天已初春,他所在之處卻仍需燃燒炭盆鼎爐,他自己的身體他最清楚,他早就嗅到了泥土的腐敗。

於是,他倉皇將裴天舒推上了高位,還藉機除了莊寧問,又千辛萬苦逼回了林樅,他為了林峻遊順利繼位做完了他該做的所有事,這塵世之中還有什麼是他留戀的呢?

他飲下杯中最後一滴苦酒,醉倒在這空蕩的大殿之中。

遠處彷彿傳來了誰的嬌笑聲,也彷彿是有歌舞在升起。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金盆洗手止風雨。

不戀紅塵,卻難捨回憶。

每一段都有你。

年少初遇,常在我心。

多年不減你深情。

江山如畫又怎能比擬。

你送我的風景。

柳下聞瑤琴,起舞和一曲。

彷彿映當年,翩若驚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