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要向內查探。昨日睡得倉促,她尚且穿了裡衣,不至於太失禮;自家兄長,更用不著避諱。荊風卻是等她再三勾了手,才肯躡足走近些。

李木棠還伸手,要去摸摸他的頭髮。

“昨晚只一點小雨。不礙事。”

二哥的聲音很輕,她回身掖掖被角,想要伸手去再靠一靠,卻無所適從片刻,繼而更加侷促,連聲音也低不可聞:“讓他睡覺。”就這麼四個字,即是她今日奉行聖旨;哪怕她昨兒是躲在又一輛馬車裡進得刺史府來,連親事們都不太敢搭話,診脈時更連郎中都不敢看。

讓晉郎好好休息,她責無旁貸。

院外雞鳴,天色鬱郁依舊是罩了層紗;白晝已至,裡裡外外都要忙碌起來了:先一輪是庶僕——走個禮節,請傳早膳。李木棠穿著裡衣藏在屋裡,搖搖頭就當回絕。而後洪刺史親自求見,正堂外是直挺挺站了位著金簪、披銀裘、又抱手爐的小姑娘,不假辭色只讓親事典軍送客;其後通判兵曹的親王府屬馮應閒來廂房答話,李姑娘關起門來又提心吊膽問了一句又一句,甚至險些從繡墩上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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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典軍便也跟來幫腔:亡者由馮屬斂屍主哀,補給三年軍餉,撫卹另有數十兩銀子,按品階不同各由定數;傷者一應醫藥也有公出,養傷半年至一年不等,軍餉不減,另有米穀錦帛,旬月發放慰撫;無論傷亡,具有田宅賜予,賦役減免,以恩蔭親屬,庇及子嗣。就在方才,馮應閒便已經在和兵曹參軍商量一應事宜,毋須殿下多慮。

“我會跟他說,這樣他也放心……其實總是覺得對不住……我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我跟他說,再多加一些……”

“已經足夠了。”魏奏謙辭道,“整兩個州的食邑,殿下恩惠匪淺,親事府也不敢多貪吶。李姑娘要是勸,得勸殿下切莫自責,束手束腳成不了大事,犧牲傷亡,自古尋常。”

曹文雀方才吃完了早飯回來,趴窗子已偷看了半晌。那丫頭本咬了嘴唇,又是不忍又是睏倦,聞聽此言卻扶桌子坐起,神色立時冷峻,甚至隱約生出些慍怒:“他不是懦夫。幾場戰役出生入死過了,又何時做過優柔寡斷之輩?那所有賞賜關懷,是出自情理道義,不是像小之,愧怍懊悔所以想要彌補……他當大家是自己人,所以在乎;你們卻因為這個,反倒輕看他?!”

她居然當真這麼說了,儘管捉了袖子捏在手裡——還沒什麼底氣呢。文雀在窗外瞧見,立時就肅然起敬。就該得這樣好好敲打敲打!再怎麼樣,殿下是與非,用不著他們管兵事的來說道。就得恩威並施,要做下屬的知道言聽計從是自己本分,主家體察下情那是主家的情分。瞧她那副認真樣子,真好似王妃娘娘呢——可她又偏偏還不是。曹文雀繼而又擔心,卻見那屋中幾人直道糊塗,就算她躲去院子外頭,看他倆出門照舊要垂頭喪氣,魏奏送別馮應閒時甚至自己說“冷汗涔涔”。忙不迭地,文雀就要跑回去給她慶功啦:

“你這狐假虎威,終於是‘假’到了火候!”

“我說得過分了。”李木棠卻垂眸道,“我只是、故意要這樣……我畢竟只是個、就是個走了好運的丫鬟,說出話來本來就有對有錯……都是一廂情願的渾話,不是晉郎授意。應該就不會砸了他的苦心經營……如果他們能多想一想的話……再說,晉郎又不是因為親事府喪氣——他剛回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傷亡情況呢!”

“那怎麼說?”文雀納罕道,“你知道?”

“……孫刺史,鬧出好多事情來,到頭還是好好的;延州……不也是一樣?延長的縣令能查,董家憑什麼就不能查?除非是故意。可是董家忽然一個山崩就沒了;刺史府又是哪裡來的訊息,跑過去大概是把他微服私訪的計劃也截了;清剿餘寇還是朱侍郎在處理——他肯定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成,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