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西魏、北周北齊那樣的分治狀態,而他桑維翰,也足以保住一生富貴了。

若非石敬瑭處於半癲狂狀態中,桑維翰早就推動這個外交計劃了。去年耶律德光的突然北返讓桑維翰無比失落,這時見到韓德樞再來洛陽,他心中便彷彿看到了一線曙光。

韓德樞在面見石敬瑭、遞交國書之後,石敬瑭沒有邀他詳談,如果韓德樞完全是以契丹使者的身份前來,他對此會感到極度失望,但現在又有替張邁幹秘密活的差使,就讓他能以更加超然的角度來看待問題。

“石晉果然不可依賴。”

倒是桑維翰將他請到了府邸桑維翰如今是樞密副使,手握大權的副相,以他這個身份與契丹使者之間本該避嫌,不過眼前這個局面,他卻不理會這些詬病了,就是石敬瑭知道了。大概也不會搭理。

走入桑府,宴會設在佔地二十幾畝、分成春夏秋冬的後花園,在洛陽地界,府邸中有這麼大的花園已屬罕見,至於花園之中盡是四時奇花、東南奇石以及透過商貿而購入的西域雕塑更是難以窮數,若以金錢論。整座花園可以說是寸步寸金,一排開三十六個妙齡侍女,捧著十二式美酒、十二式佳餚、十二式點心,跪前而奉,這般奢華,這般排場,能把天策政權內部最講究生活格調的鄭渭與薛復活活羞死!

韓德樞剛剛從秦西來,親眼看到張邁是生活在怎麼樣的簡樸條件之中,天策唐軍將所有戰利品全部換成民生物品。投入到戰後的恢復性生產中來。而石晉政權這邊,對國家最用心的桑維翰,也是不忘亂中取財,韓德樞暗忖著,若是隻能在天策與石晉之間做一個選擇,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入席坐定之後,又欣賞了一番歌舞,酒喝得臉耳酣熱。桑維翰這才屏退下人,靠近韓德樞。道:“韓學士,你看我洛陽盛景如何?”

韓德樞笑道:“洛陽自古繁華,我們契丹大漠草原荒蕪之地,國勢雖強,繁華卻是遠遠不及。”

桑維翰聽得一喜,他幾次出使契丹。在契丹君臣面前畏縮如狗,這次在韓德樞面前擺排場,也會有找回面子的意思。

韓德樞又道:“尤其是桑相這裡,更是讓我想起了一首唐詩。”

自天策唐軍喜愛唐詩,甚至陣前也以唐詩振作士氣。影響所及,中原士林對前唐詩篇的追逐,又掀起了一股熱潮。且唐詩多有勇武陽剛之氣質,桑維翰被士林罵他是“女子小人”罵慣了,聽韓德樞要以唐詩為比喻,心中大喜,忙問:“不知韓學士想起了哪一首?”

韓德樞吟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桑維翰的臉一下子變得如同塗抹了豬血一樣!

他桑維翰賣國求榮,於輿論中素來不受待見,不但在中原如此,到了契丹那邊,契丹人也鄙視他,不但契丹人鄙視他,連同是漢人、同為走狗的韓德樞竟然也敢在自己的府邸內直接諷刺自己!樞密副使的高位,在這一刻一文不值!

但桑維翰還不能生氣!走狗當了第一回,以後就休想再挺直腰桿,被人虐也還得笑,雖然那笑已變成苦笑,趕緊順著話嘆息道:“亡國之危,豈止敝國,臨潢府之危只怕也不在我洛陽之下,而且我看西面那位元帥,似乎矛頭先要瞄準契丹……嗯,先瞄準大遼呢!”

韓德樞道:“那大晉皇帝打算怎麼辦?坐視天策滅了我大遼,然後挾大勝之威,傳檄而定中原麼?”

桑維翰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知道韓德樞這句“傳檄而定中原”並非空口白話。本來“傳檄而定”一向都是書生們想當然的屁話,但如果張邁真滅了契丹,以他如今的人望再加上軍威,再加上中原地區的人心走向,傳檄而定中原說不定還真可能實現!不看現在石晉內部已是士無抵抗之志、兵無作戰之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