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樞道:“去年楊易奇襲漠北,我軍不得不暫時返回應急,如今北面戰局已經穩住,我大遼皇帝陛下特使我南下,希望聯絡大晉,再結同盟,共破天策。”

桑維翰道:“漠北那邊的局勢究竟如何,請韓學士給我一個實訊!”

到了這裡,韓德樞心中忽然一陣糾結!

他現在有兩個身份,一個身份是大遼的使者,負責敦促石晉加入反天策統一戰線。同時,他又接受了張邁的秘密命令,潛伏於遼國,策反在遼漢人。此時他若是心向天策,大可將耶律屋質的叮囑拋之腦後,對桑維翰一陣恫嚇,桑維翰若對遼、晉國勢完全失去希望,說不定會在絕望之中被迫倒向天策也未可知。

然而,讓張邁勝利得太過容易,並不符合他韓家,以及他韓德樞本人最大的利益。那時候只有像楊易、薛復、石拔、鄭渭這樣的人能夠在新的政權中得到絕對好處,而像韓德樞這樣的後來者不死已經慶幸,能夠分點湯湯水水就是喜出望外了。相反,若是諸方混戰,腳踏幾條船的韓德樞才能在三角地帶得到最大的好處,因為各方都需要他。

韓德樞一陣沉吟之後。還是說道:“漠北的形勢,勝負難知,不過這就要看大晉的態度。若能出兵關中,或者由河東度過黃河,在河西之地陳列大兵,牽制張邁的攻勢。讓我大遼能集中兵力對付楊易,那麼我大遼的勝算便極高。楊易一敗,漠北收復,則天策唐軍勢必精銳盡失!那個時候我大遼固然能收復漠北,大晉收復關中,甚至一口氣吞併河西也未可知!”

桑維翰聽得心中一動!沒錯,眼下局勢雖然困頓,但韓德樞的說法也並非不存在。實際上去年在關中的那場戰役中,天策是奮盡力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在前期取得區域性的不穩定勝利,即便在那等情況下,若再僵持一段時間,最終能夠取勝的多半還是遼晉聯軍。之所以會造成現在的困局,還是由於漠北遭襲,契丹臨時抽腳,這才導致整個遼晉聯軍的破局。

而現在形勢又是不同,若遼軍真能在漠北取勝。對天策唐軍軍心士氣的打擊可想而知,而且現在已經失去陌刀戰斧陣等強大戰力的隴右天策軍隊。還真能抵擋得住另一輪遼晉聯軍的攻擊麼?

一時之間,桑維翰又彷彿得到了巨大的期待,沉入一種恍如幻夢般的戰略構思中。但很快,他就從夢中醒來,回到現實,嘆息道:“非是我們不願出兵。實在是中原屢經戰火,如今已是兵疲糧盡。否則去年冬天也不會倉促收兵了。今年關中處於兵火之後的第一年,怕會小有饑荒,靠本地糧餉負擔不起任何戰事。而河東、河南的收成也不好,沒有足夠的餘糧可以遠輸河西的。要從山東、河北轉運糧草。那……千里輸糧,必耗國本!”

韓德樞道:“那麼石晉就真打算坐視大遼與天策兩虎相爭了?”他冷笑道:“現在貴國若勒緊褲帶,竭山東之力,仍然能西向一戰。可若是等我大遼與天策決出勝負,萬一我大遼一滅,正所謂唇亡齒寒,貴國再想毀家爭勝,恐怕也來不及了!”

“毀家爭勝”!

這個詞盪漾在桑維翰腦中。

這的確也是一個選擇,如果下定最大決心,石晉政權仍然能夠從中原地區榨取出極其龐大的人力物力,這是華夏的深厚所決定的,不過這樣做後果將不可預料。就算最後真能取勝,對石晉政權來說也必是慘勝,而且會大大傷及中原的國運與元氣,甚至將整個北中國拖入萬劫不復之中。

不過,中原的國運元氣、華夏的萬劫不復,和他桑維翰又有什麼關係?保住性命,保住富貴,保住前程,那才是最重要的啊!

毀家爭勝。

如果張邁聽到這個詞,一定會大生同感,不過韓德樞說的是一種還未進行的戰略規劃,而張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