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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看看飲至日色挫西,俱有半酣之意,忽地起一陣大風。那風好利害:
善聚庭前草,能開水上萍。
腥聞群虎嘯,響合萬松聲。
那陣風卻把地下這些花朵吹得都直豎起來,眨眼間,俱變做一尺來長的女子。眾人大驚,齊叫道:“怪哉!”言還未畢,那些女子迎風一幌,盡已長大,一個姿容美麗,衣服華豔,團團立做一大堆。眾人因見恁般標緻,通看呆了。內中一個紅衣女子卻又說起話來,道:“吾姊妹居此數十餘年,深蒙秋公珍重護惜。何意驀遭狂奴,俗氣燻熾,毒手摧殘。復又誣陷秋公,謀吞此地。今仇在目前,吾姊妹曷不戮力擊之,上報知己之恩,下雪摧殘之恥,不亦可乎?”眾女郎齊聲道:“阿妹之言有理!須速下手,毋使潛遁!”說罷,一齊舉袖撲來,那袖似有數尺之長,如民翻亂飄,冷氣入骨。眾人齊叫有鬼,撇了傢伙望外亂跑,彼此各不相顧。也有被石塊打腳的,也有被樹枝抓面的,也有跌而復起、起而復跌的,亂了多時,方才收腳。點檢人數都在,單不見了張委、張霸二人。此時,風已定了,天色已昏,這班子弟各自回家,恰像檢得性命一般,抱頭鼠竄而去。家人喘息定了,方喚幾個生力莊客,打起火把,覆身去抓尋。直到園上,只聽得大梅樹下有呻吟之聲。舉火看時,卻是張霸被梅根絆倒,跌破了頭,掙扎不起,莊客著兩個先扶張霸歸去。眾人周圍走了一遍,但見靜悄悄的萬籟無聲。牡丹棚下,繁花如故,並無零落。草堂中杯盤狼藉,殘羹淋漓。眾人莫不吐舌稱奇,一面收拾家火,一面重複照看。這園子又不多大,三回五轉,毫無蹤影。難道是大風吹去了?女鬼吃去了?正不知躲在那裡。延捱了一會,無可奈何,只索回去過夜,再作計較。
方欲出門,只見門外又有一夥人提著行燈進來。不是別人,卻是虞公、單老。聞知眾人遇鬼之事,又聞說不見了張委,在園上抓尋,不知是真是假,合著三鄰四舍進園觀看。問明瞭眾莊客,方知此事果真,二老驚詫不已。教眾莊客且莫回去,“老漢們同列位還去抓尋一遍。”眾人又細細照看了一下,正是興盡而歸,嘆了口氣,齊出園門。二老道:“列位今晚不來了麼?老漢們告過,要把園門落鎖。沒人看守得,也是我們鄰里的干係。”此時莊客們蛇無頭而不行,已不似先前聲勢了,答應道:“但憑,但憑。”兩邊人猶未散,只見一個莊客在東邊牆角下叫道:“大爺有了!”眾人蜂擁而前。莊客指道:“那槐枝上掛的,不是大爺的軟翅紗布麼?”眾人道:“既有了巾兒,人也只在左近。”沿牆照去,不多幾步,只叫得聲:“苦也!”原來東角轉灣處,個糞窖,窖中一人,兩腳朝天,不歪不斜,剛剛倒插在內。莊客認得鞋襪衣服正是張委。顧不得臭穢,只得上前打撈起來。虞、單二老暗暗唸佛,和鄰舍們自回。眾莊客抬了張委,在湖邊洗淨,先有人報去莊上,合家大小,哭哭啼啼,置備棺衣入殮,不在話上。其夜,張霸破頭傷重,五更時亦死。此乃作惡的見報,正是:兩個兇人離世界,一雙惡鬼赴陰司。
次日,大尹病癒升堂,正欲吊審秋公之事,只見公差稟道:“原告張霸同家長張委,昨晚都死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大尹大驚。不信有此異事。須臾間,又見里老鄉民,共有百十人,連名具呈前事。訴說秋公平日惜花行善,並非妖人。張委設謀陷害,神道報應,前後事情,細細分剖。大尹因昨日頭暈一事,亦疑其枉,到此心下豁然,還喜得不曾用刑。即於獄中用出秋公,當堂釋放。又給印信告示,與他園門張掛,不許閒人侵損他花木。眾人叩謝出府,秋公向裡作謝,一路同回。虞、單二老開了園門,同秋公進去。秋公見牡丹茂盛如初,傷感不已。眾人治酒與秋公壓驚。秋公又答席,一連吃了數日酒席。閒話休題。
自此之後,秋公日餌百花,漸漸習慣,遂謝絕了煙火之物。所鬻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