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安靜地在岸邊躺著,不知道想些什麼。

我自己也跳下山泉,洗了個暢快,看著清冽的泉水,索性連我們在身上穿了七、八天的衣服都拿來洗了。

沒有洗衣液或肥皂,我把泥巴塗抹在衣服上,使勁搓、再衝洗的乾乾淨淨,晾在泉邊伸出的樹枝上,把這幾天的不愉快一拋而散。

洗好澡,清風徐來、皓月當空、月朗星稀、月光如水,李佳已經睡著了,光著身子躺在山泉邊一小片柔軟、被曬了一天的、溫暖的沙灘上,眼角垂著一顆晶瑩的淚滴。

我把他攬在懷裡,我摯愛的兒子,讓你受苦了。折幾片寬大的芭蕉樹葉給他蓋上,靠著一塊光滑的大石頭旁邊,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總算活著出來了,呼吸著自由的空氣,真好。

如夢如幻,卻又如此真實的好像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在夢裡,小楊又一次到了北海,她一身戎裝、滿眼焦慮、風塵僕僕,兩槓三星的警銜,還是那樣的英姿勃發、英姿颯爽。

在北海公安局的辦公室內不停地走來走去,坐臥不安、憂心忡忡,不時的打探著案情進展,焦急地詢問是否有我和李佳的訊息;

我知道,這一刻她不是來北海出差辦案的,甚至是她收到關於我和李佳出事了的訊息後、沒有來得及換身衣服,就迫不及待、馬不停蹄的趕往北海。

在介紹和我的關係時,我清晰的聽到她說是男朋友,至今放不下的男朋友;

旁邊的警察詢問著阿慧,六神無主的阿慧看向她,也點頭稱是。

我也看到了阿慧,同樣在公安局焦急等待的阿慧。她什麼時候去的北海?信誓旦旦說過要和我“冷處理”感情的阿慧,我同床共枕、艱苦創業、在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的許詩慧,對於那個狗日的姓李的星加坡人,她瞭解多少?對於把我和李佳綁架到山腳下的小山村,她事前知道嗎?

這一刻,作為一級警督的小楊完全沒有顧慮到在北海的同行面前她自己的面子,毫不在意地自稱和我的關係是前男朋友。

我清晰的聽到她說,就算是最終找不到我的屍體,退而求其次、最基本的要求,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找到小李佳,她能安然把李佳撫養成人,九泉之下若得相遇,也算對我有個交代。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還是來了,這些年來,除了例行性的每年給我寄一些乾果、特產,從不理我、一副情斷意絕的模樣,在我出事的時候,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出現了。看到她柔腸百轉、肝腸寸斷,卻又鎮定自若、從容不迫的樣子,忍不住我的心狠狠的絞痛了一下。

我分不清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如果是夢境,我和李佳安然逃出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第一時間走進我夢境的竟然不是朝夕相處的阿慧,也不是生我養我的媽媽。竟然是小楊,從2002年暑假到現在八年了,八年中間沒有再見,八年中音訊全無的、對我來說刻骨銘心的、那個叫做“楊遠芳”的女人,一身戎裝,出現在北海。

如果是現實,為了我的安危,她不顧一切地跑來北海。看她這一身打扮,分明是正在正常上著班,突然之間得到訊息,第一時間就離開了阿拉奇,向北海匆匆趕路,連回到家換回一身衣服的時間都沒有耽擱。這樣……我在她心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形象?

我第一次意識到,在她的心中依然還把我放在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

她還說她會不顧一切、撫養李佳長大成人。

養大一個孩子,有那麼容易嗎?要付出多少艱辛、多少精力、多少金錢。她,圖什麼、又為了什麼?

她說一定要找到李佳,也意味著她對我生還的可能性已經放棄了幻想。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