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從村裡也來了。之後,利琴抱著她的孩子也來了。原來張磊明天要去重慶上學,所以來了好多親人為她送行。

下車回到家,已是晚上七點多鐘。內弟媳婦三妹也在,她是為文貴上學事情來的。十歲的孩子在外面上學,肯定是不習慣,何況他又屬於那種內向的不肯多說一句話的人,老師不喜歡,同學們也不跟他玩。因此,他執意要回村裡上學,也就引出一個退借讀費的問題。話說至此,這個忙,我還得幫。

這就是我的一天。

然後躺在床上,繼續做明天的夢。

“做個男人,難啊!”

“做個男人,難啊!”

傳統的意識給人們留下這樣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男人便是香火。沒有男人就意味著絕後,也就是不孝了。古人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之說法,可見其罪惡深重。

父母深感肩上的重擔,從成婚那天起就準備著為之獻身。母親懷上我的時候,父親是跑了不少路的,那時不許拜佛求神,只有晚上獨自一人,前往十里外的娘娘廟抽籤……祖父年事已高,行走不便,整天抱著一本發黃的《萬年曆》數著指頭……祖母瞧著母親的背影,心裡跟自己賭著什麼……嬸母做起遊戲來,兩隻碗里扣著一朵花兒與一塊銀元讓母親來猜……

父親從廟上回來,手裡的馬燈不知失落何處了,直奔東屋對母親說:“抽中籤了,男的!”祖父算來算去,也算出來了:“男的。”祖母在母親身後瞧來瞧去,憑多年的經驗與直覺,總以為突出的那個大瘤子裡是個公子。母親翻起桌上的碗,裡面又總是扣著銀元……

這下人們放心了。母親也異常高興:“該生個男的,要不怎麼這麼重呢?”

分娩那天,人人緊張得似等待法官大人的判決,一個個懷裡揣著一隻兔子。祖母忙裡忙外找什麼神土,剛一出門與嬸母撞了一個滿懷,手裡的一盆水灑在倆人身上,祖母嘀咕道:“這個敗家子!”這時,猛地從屋裡傳出“哇”的哭聲,嬸母跑了出來:“生啦!生啦!”祖父與父親正爬在窗臺下凝神靜氣地聽著,忙問:“男的?”“不。女的。”一個個滿以為提著一籃果子,接開蓋兒,竟想不到成了梨兒。跟著,祖母也回到西屋:“唉!怎麼會是女的呢?我還得去看看。”

祖父坐在炕上,父親遞過一支菸來:“爹,您給起個名吧!”

“你給起吧!”隨手又拿起那本《萬年曆》,仍舊架起那副銀絲眼鏡來。

母親盤著腿,懷裡蠕動著我,吮著*。母親想啊:“該起個什麼名字?”翻來覆去想了三個晚上,我終於有了一個近似於女孩的名字:水花。長大後,母親告訴我:“咱們女人是水做的。”我清楚母親給我起這個名字的一番苦心。父親翻了幾個晚上的《康熙字典》,最後定了:“叫水華吧!”等父親到鄉里給我下戶口時,戶口本上印著祖父寫的三個大字:章一行。字面上似乎有點男人的氣味。父親悻悻地回來了,母親沒什麼異議,只是覺得好聽。

我就在祖父《萬年曆》“男左女右”里長大了。

我就在祖母人前人後“這死妮兒”聲音中長大了。

我五歲那年,父親獨自一人走口外謀生。臨走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一個男人,挑著一副擔,緊緊地跟在父親身後……

醒後我跟祖父說,想不到他老人家含著淚珠兒,吶吶地說了一聲:“做個男人,難啊!”

無信之門(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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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傳說

做人和做文,應承三步:首先是破題,其次是承題,最後是結果。先生說過,做文先破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