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九月,當安陽侯府因吉了有孕而歡欣時,仍未審結的第六節案走進了一處不可測的深淵。

深淵註定埋葬第六節,埋葬與其苟合的不得寵的后妃;深淵也或將埋葬皇后及其背後家族。

皇后的家族,即太子母族,是一股極可能在太子即位後興起的外戚勢力。

外戚,靠太后(或皇后)興,外戚,也倚靠帝王寵信。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依仗帝王而興的外戚太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外戚顯貴的宗氏當初從先帝母族手中奪權,現今如何會眼看著太子母族崛起?

志不在外戚,志在至尊位的宗壽,又如何會放過潛在的可能要奪走他手中權力的對手?

吉了曾以為小宮女的死是引,但在宗壽計劃中,第六節案才是真正的引,引出王皇后,引出王氏一族。

宗壽意欲王皇后身敗名裂,如此,王氏一族便再不能顯貴。

用一個與他有親卻又擠佔他輔臣地位的表兄,換取太子母族失勢,於宗壽是何樂而不為啊。

九月二十,深夜,有內侍急急從長樂宮出,奉宗太后令,馳往戚里宣宗氏三侯入宮。

(提示:宗太后二哥新鄭侯在封地呢,這會兒沒他事。)

此時,宗壽在家中已閉門靜思一月又過半,他雖未介入第六節案,卻十分清楚案情發展。

當內侍被叢柏領進府,宗壽就知,該是王皇后已被牽扯其中,且至尊極可能是氣極了要廢后。

姑母急召他們入宮,怕是想讓他們從旁勸阻,或是,想保全太子。

事實證明,宗壽所料不錯。

宗氏三侯隨內侍入宮,進的是長秋殿(皇后居所)而非長信殿(太后居所)。

三侯到時,至尊正在殿中質問王皇后,聽著動靜,怕是已斥罵了許久。

罵的什麼?罵王皇后沒有德行,有辱皇后尊位,說王皇后不堪為一國之母。

而被罵的王皇后沒作絲毫辯解,跪地聽罵,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樣。

來時路上,內侍大致說了內情,王皇后被發現與第六節往來過密,甚至有不少書信可佐證二人有私情。至於是否行了苟且之事,無證據可證明。

王皇后貴為一國之母,有無證據證明並不重要,嫌疑已經有了,就再難洗清。她本不該讓人有此懷疑,更是不該與臣子有私情。

三侯在外間靜默聽了會兒,當至尊將要下旨廢后時,宗嵱忙高撥出聲,道:“陛下,且慢。”

至尊極依仗親舅宗嵱,與依仗母親無二致,見他進殿,果真是停了將出口的旨意。

只他心中有氣,沒問話,靜靜等著宗嵱解釋。

宗嵱能解釋什麼,無非是說廢后事關重大,讓至尊三思。

這種話,自是無法讓盛怒的至尊滿意。

宗嵱只得再說,若是廢后,教朝臣與天下民眾如何看待儲君?廢后或無關國本,可儲君卻事關社稷,為了太子,何不留下王皇后?

至尊只太子一個親兒,王皇后也正因生下太子才成了皇后,他與王皇后沒有夫妻情意,與太子倒是有父子之情。

涉及太子,至尊終是沒提廢后,可心氣不順,仍是下旨讓王皇后遷往北宮。

如此,雖無廢后之名,卻有廢后之實。

(注:北宮有一部分住著后妃,一些被廢貶或不得志的后妃(含皇后)。漢時皇后被廢就是遷往北宮,如趙飛燕。)

宗氏哪能當真保王皇后呢,不過是為著宗太后保全太子的名聲罷了。

望著頹然倒地的王皇后,宗嵱心無憐憫。

他沒再勸至尊三思,反是勸至尊早些結束第六節案,莫要再愈演愈烈,鬧得都城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