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壘不敢置信地瞧著她亟欲得知的臉龐,剜心般的疼痛,絲絲在他的胸口蔓了開來。

她竟忘了他。

眼前的她,和千年前與他死別的她容貌並無二致,可見她並未轉世投胎,他雖不知現下她是如何能以鬼身出現在此,原以為她是為了等他故而留在陰間,再尋找機會來陽間與他團聚,可沒想到,他等了千年、盼了千年後,再尋到她時,人面桃花無改,但過去的她卻已不知所蹤,她竟與他成了陌路人。

“妳……不知我是誰?”遭受重重挫擊的鬱壘,不願相信地啟口。

她搖搖頭,“之前我連自個兒是誰都不知。”

這是蒼天對他的捉弄嗎?

鬼命牡丹身?

究竟是哪位高人為她施法,讓她能以這種姿態停留在陽間的?

跟著來到她暫時樓住的小屋裡後,探察出目前的她並非人類也非鬼類後,百思不解的鬱壘,靜坐在屋裡看她忙裡忙外,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反覆地端詳著她。

以往,她白皙明淨的臉蛋,在重回人間後,摻了點風霜的韻味,因在街上擺攤賣畫之故,素來蒼白的面頰變得紅潤可人,而她那雙生前為後時,恐怕不曾拿起比繪筆更重之物的小手,現下正在屋裡的爐灶前生火炊飯。

“雖然菜色不好,但還是將就點吃吧。”張羅好一頓晚飯,在桌前坐定的鳳舞,熱絡地招呼完他後,便先行吃了起來。

她所說的菜色不好,其實和人間百姓所食的家常小菜相比,這些看似精緻美味的菜色,足以把那些酒館的大廚都比下去了,以往常出現在未央宮裡的宮菜,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妳是怎麼學會做這些菜的?”他不得不懷疑,或許她腦中還多少存有前世的記憶。

“在肚餓中學會的。”她邊吃邊抬首,朝他揚睫一笑,“我吃不慣他人煮的東西,所以只好下廚煮些自個兒愛吃的。”

“喔。”不知該喜還是該愁的鬱壘,失望地垂下眼眉。

“怎麼不吃?”都快吃飽的她,這才發現他從頭到尾都沒動箸。

“對妳來說,我只是個陌生人。”根本就不餓的鬱壘,深邃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游走。“妳……不怕我?”在街上時,他甚至跟她解釋他是誰也沒有,她就這樣把他給帶回家裡。她擱下碗筷,不明白地搖首。

“不怕,也怕不起來。”雖然燕吹笛好心警告過她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對這個男人築不起防備之心。

“我叫鬱壘。”總算較能接受她已忘記他的事實後,他溫和地朝她微笑。

“我知道……”差點被他俊容上的表情勾走的鳳舞,連忙低下頭喝了口熱茶,平穩下氣息後才又抬首,“守川人說你會帶我去找記川。”

“記川?”他朗眉微揚,“妳想記起從前的一切?”

她並不想掩飾,“很想。”若不是為了將過往全都憶起,她怎會來到人間流浪?她總覺得,她好似遺忘了個非常重要的人,因此她必須把那個人給記起來。

神色複雜的鬱壘,在初見著她時,本是很想一鼓作氣全都告訴她的,但現在,在他發現她已完全融入人間生活,並且有了片屬於她的小小天空後,他反倒不知該不該把那段不堪的往事告訴她。

他不希望,現在這個時常漾出開朗甜笑的她,知道自己曾經遭到聖上無情的對待,又是如何在未央宮中孤零零地死去,倘若把那些她曾因此流過淚的往事告訴了她,她還能像現在這般無憂無慮嗎?

可,不告訴她,那麼在她空白的記憶扉頁裡,將會繼續沒有他的存在。

他不想被她遺忘。

等了千年,他只想重拾往日兩人間的情愛,他想將那些斷了的、散了的姻緣宿命,再在她身上接續起來,他想對她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