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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而感到懊惱萬分。她卻忍不住竊笑,“你看,那小男生看到我們驚豔得碗盤都拿不穩了。”
有幾次在餐廳吃飯,聽到鋼琴師演奏美妙的音樂,她會親自送上一杯香檳酒,然後對他讚美幾句。她對所有服務她的人都彬彬有禮,口袋裡總是裝滿一兩百法郎紙鈔,隨時作小費用。我看她給的次數太多,換一些五十的給她,她堅決不收。
有次在車上她拿出一盒卡帶(那時候還沒有碟片)放給我聽,裡面有她重新錄唱的三首成名曲,原來那段時間她在英國學聲樂,她很認真地跟我解釋如何運用舌頭、喉嚨和丹田的唱法令歌聲更圓潤。對於沒有音樂細胞的我,雖然聽不懂也分辨不出和之前的歌有什麼不同,但對她追求完美和精益求精的精神深感敬佩。有一天到她家吃午飯,車子停在大廈的地下室停車場,那裡空無一人,經過幾個迴廊,也冷冷清清。走出電梯進入那坐落於巴黎高尚住宅區的公寓,一進門,大廳中間一張圓木桌,地上彩色拼花大理石,天花好像有盞水晶燈。那天吃的是清淡的白色炒米粉,照顧她的是一名中國女傭。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在巴黎有個小公寓,她在巴黎這所公寓比我的夢想更加完美。可是我感受到的卻是孤寂。
那些日子,我們說了些什麼不太記得,只記得在巴黎消磨的快樂時光。
結束了愉快的巴黎之旅,我們一同回港,在機上我問她自己孤身在外,不感到寂寞嗎?她說算命的說她命中註定要離鄉別井,這樣對她比較好。
飛機緩緩地降落香港,我們的神經線也漸漸地開始繃緊,她提議我們分開來下機,我讓她先走。第二天全香港都以大篇幅的頭條,報道她回港的訊息。
二零一三年來臨的前夕,我在南非度假,因為睡不著,開啟窗簾,窗外滿天星斗,拱照著蒙上一層層薄霧的橘色月亮,詩意盎然,我想起了她,嘴裡輕哼著“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突然的離去,我悵然若失,總覺得我們之間的情誼不該就這樣結束了。
這些年她經常在我夢裡出現,夢裡的她和現實的她一樣—謎一樣的女人。奇妙的是,在夢裡,世人都以為她去了天國,唯獨我知道她還在人間。
二零一三年一月八日
我與張國榮
憶
我遲到了五分鐘。
金聖華已經坐定在文華酒店二樓Clipper Lounge長廊邊的位置,自從張國榮走後,為了避免傷感,我總是避開這條我跟他曾經坐下來談心的長廊。
聖華是我婚後認識的朋友,我們的交往過程中經歷了SARS的歲月和雙方父母相繼離世的哀傷,一路在互相扶持中走過人生的困境。她跟我是忘年之交,我們的學問也很懸殊,她早年留學法國,拿了博士學位,曾經是翻譯學會會長,在中文大學執教多年,而我們竟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待我坐下,一派優雅婉約地跟我聊起近況,我極力地集中精神,腦子裡浮現的卻是國榮在這兒、在我對面跟我說的話:“青霞,不要再拍戲了,也不要打太多麻將……”不一會兒思緒飄到了淘大花園非典(SARS)傳染的前夕。當時我們分別與朋友在以前的麗晶酒店喝下午茶,我三缺一想找與他同桌的陳淑芬打牌。她沒空,我失望地轉身離去。“青霞!”身後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我,是國榮,他說:“我跟你打。”我愣了一愣,他怎麼會?—那是他跟我打的最後一場麻將,記得那天他“衝”了一把很大的牌,有五十五番,之後又連放了幾把炮。我們打的是小牌,輸贏不大,但是我知道他性格要強,事後很過意不去。
那一刻,我腦子裡有兩條軌道,一條憶著過去,一條機械化地回答聖華的問題。還好她沒看出來。好不容易雙軌變成單軌,專注地聽她問起我寫作的近況。迎面走來兩位穿著得體大方、有型有款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