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卻出於意氣之爭。

人爭一口氣,佛為一柱香。越是意氣之爭,越能激發人的戰鬥力,越容易走向不死不休之局。

王德化苦口婆心勸熊開元向周延儒低頭、服軟、認慫,無異於火上澆油。以熊開元執拗的性格,自然不肯妥協。否則也不至於屢遭貶謫,從中進士到現在十八年了,竟然還只是個從七品小官。

如今進了詔獄,連從七品小官都不是了,弄不好還有性命之憂。

見熊開元只顧生氣,並不答話,王德化又頗為溫和地勸了一句:

“今年正旦,皇爺還親自向周首輔長揖,且曰:‘朕以天下聽先生’。其禮遇之隆,信任之深,絕非一二言官彈劾可以動搖。

皇爺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日既重用了周首輔,自然會不惜一切為其掃除障礙。其中關節,還請先生細細思量。”

王德化的話過於直白,熊開元已經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而且這話裡有兩層意思:

淺的一層,是告訴自己皇帝動了殺心;深的一層,則是王德化似乎同樣對周延儒頗為不滿,否則又何必支開旁人,冒險相勸。

若是王德化剛剛的話被皇帝知道,怕是沒有好果子吃。皇帝可是三令五申,嚴戒內侍結交外臣了。

於是熊開元臉色稍稍緩和,輕聲答道:”有勞王公提醒,但熊某自有堅持,豈能摧眉折腰以事權貴。”

王德化厲聲呵斥道:“皇爺仁德聖主,事事洞若觀火,豈是爾能所能矇蔽!

你可知皇爺為了國事,宵衣旰食、殫精竭慮,是何等辛勞。爾等不思體恤君父,反而屢加刁難,豈是人臣所為?”

熊開元與王德化對視一眼,也不答話。少時,梁清宏親自端著茶水點心走了進來。

王德化只略抿了口茶水,便繼續責罵。罵了半晌,才吩咐道:

“梁鎮撫,請把姜埰提到這間牢房來,以後把他們兩個關在一起。

敢忤逆聖意,還想住單獨的牢房,哪有如此美事。

讓他們兩個相互監督、相互警醒。給他們紙筆,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上書向皇爺悔罪。”

梁清宏連忙領命,王德化氣呼呼地出了詔獄,來到駱養性書房。

駱養性親自將王德化迎入,笑著勸道:“督主莫跟那幫人置氣,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當。卑職親手泡了督主最愛的普洱貢茶,您來嚐嚐看。”

駱養性出自錦衣衛世家,父親、曾祖都執掌過錦衣衛。對於吃喝玩樂,自然在行得很。

王德化接過茶水,品了一口,然後嘆道:“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差事也是真難當啊。”

駱養性笑道:“督主深受陛下倚重,自然能者多勞。不像卑職等,整天無所事事,都快被掃地出門了。”

王德化幽幽一笑:“你們嫌廠衛失勢,無事可忙是嗎?

這不好差事就來了嘛,皇爺密諭,命駱公把姜埰、熊開元秘密處決。”

駱養性本來正捧著茶杯,陪二王公一起品茶。聽到這話,一激動給嗆著了,彎下腰咳嗽起來。

王德化靠著椅背,似笑非笑。自周延儒復任首輔開始,內侍與廠衛備受打壓。

周延儒親自推薦了駱養性執掌錦衣衛,東廠被交給了性情軟弱的徐本正。錦衣衛北鎮撫司又改由十分溫和的梁清宏掌管。

如今廠衛的首領們看上去都是乖巧溫馴之輩,東林可以高枕無憂了。

駱養性好容易止住咳嗽,眼巴巴地看向自家老督主。

王德化攤攤手:”我現在就是個臭跑腿的,有什麼難處,找你家新督主說去吧。

處決兩個言官這事,需要秘密進行,決不能走露風聲,所以皇爺才派我來傳旨。

你們新督主剛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