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下,他的灰眸卻晶亮得猶如貓眼寶石,陰陰冷冷的透出燦芒。

“或許你是無辜的犧牲品,但是這裡的上萬人哪一個該死?”他恨聲道。“這裡的……是你的家人?可是有好幾萬個墳……”

“你下跪的這墓碑就是我的亡妻和折壽的麼兒的墳。”

“可是你不是未曾婚配?為什麼你不保護你的妻兒?他們是病死的嗎?”好奇怪,她心裡竟酸酸的,曉得他曾經有過喜歡的姑娘,曾經是別人的丈夫,她就想哭。

赫瑟安烈蹲下身,與她面對面,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壓迫著她的感官。

他咬著牙,“他們全是你的父皇所害死的冤魂,左邊的墳是我的父親和姨娘們,其餘的數萬名往生者皆是我的臣下和百姓。”

“當今聖上害死他們?為什麼?我不懂。”突地,她的心又是一陣痠疼,為了他的苦難。“因為蒙古狗的野心,忽必烈兩次入侵日本,西征東伐,鐵穆爾雖然不才,但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大元皇朝的版圖勢力北逾陰山、西極流沙、東盡遼左,南越海表,死在他一念之間的何止百萬生靈!”

“所以你恨皇上,所以你也討厭公主?”

“對!我討厭身為大元公主的你,北戎弗兒,你儘管怨恨我吧,負欠於你的……下輩子我十倍償還!”

“原來你不給我和雲奴吃喝,老要我們餓得半死是因為你揹著血海深仇。”她暗暗決定,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赫瑟安烈發現她是假冒的代嫁娘。

她一定要當她自己是北戎弗兒,這樣才可以保護對她恩重如山的公主。

“你跪著,當作替你的父皇贖罪。”

“好。”

她的答應使他一時震呆,“四周的亡魂,你完全不慌、不怕?”

“如果我會念經,我願意替他們超渡。”

“你……”真心?虛矯?他無法分辨。“倘若我以丈夫的身份命令你跪上三天三夜呢?”“我願意。”只要他的傷懷和憤恨能夠減少一點點,就算他要她跪個十來天,她都願意。“這裡有毒蟲和蟒蛇,”莫名地,他竟因她的順從和認命感到痛懣。“難道你也不怕?大蟒蛇可是會把你的脖子纏斷,毒蛇的毒液會使你命葬黃泉,這裡可能是你的墓所。”“我當然怕蛇,也怕死。”冉柚喃偷偷握緊拳頭,拼命的叫自己勇敢一點。“既然害怕,何必逞強。”

“可是就算我害怕,你也是要我跪上三日三夜。”

“你這是表達你的怨?”

“沒有,我不能怨你,真的,我覺得你好可憐。”

該死的,她竟然可憐他!他惱吼道:“應該自求多福的人是你這隻小可憐蟲!”“安烈……”

“閉嘴!你跪好,膽敢起身,我立刻打斷你的腿,不要愚蠢的以為我只是嚇唬你,天高皇帝遠,即使你手腳皆殘,你父皇也無法解救你。”說完,赫瑟安烈身體力行的起身大步離去。但是突地,他的步子停頓了,他以迅急的速度反身奔回,霎時,只見他的右手已經抓住一尾肥碩的長蛇。

“這是南夷的花青蛇,其毒無比。”他道,手力一使,掌中的蛇身動了下,斷氣死亡。“謝謝你救了我。”

“別往自個兒瞼上貼金,我不是救你,我只是尚未凌虐你足夠。”

天亮了,冉柚喃繼續“罰跪”著,烈陽灼熾,她只有一壺溪水和發黴的饅頭果腹。當夜,她仍然曲膝跪墓。

雲奴無法救她,因為她被馬幼斯擊昏。

第二日,忽來一陣滂沱大雨,淋溼冉柚喃的衣裳和髮絲,她冷得猛發抖,並且幾度暈厥。馬幼斯實在不忍,他向赫瑟安烈求情,“請饒恕她的罪刑吧,畢竟她已是你的妻。”世上哪有要續絃的妻向亡故的元配跪墓的情理?

“哼。妻?她不配。”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