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七年(1074)十月,蘇軾由海州啟程赴密州(今山東諸城),本來計劃沿清河繞道濟南先去探望一下六年未見的弟弟子由,但未能如願,遂於馬上作《沁園春》詞寄給子由,藉此聊慰離情。

蘇軾兄弟感情篤深,終其一生都未曾稍變。

子由後來的《亡兄子瞻端明墓誌銘》洋洋數千字,澹泊剋制,沉痛在骨,實為其一生文章巔峰之作。比如“公始病,以書屬轍曰:‘即死,葬我嵩山之下,子為我銘。’轍執書,哭曰‘小子忍銘吾兄’”等語,令人讀之酸鼻不已。他在銘文中評價蘇軾“心之所涵,遇物則見。聲融金石,光溢雲漢”,又可見二人不單單是兄弟,更是平生之知己。

關於這首《沁園春》詞,上闕雲:

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漸月華收練,晨霜耿耿;雲山摛錦,朝露漙漙。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似此區區長鮮歡。微吟罷,憑徵鞍無語,往事千端。

值得一說的是,金末至大蒙古國時期著名文學家、歷史學家元好問以為本篇非蘇軾所作,特別舉出下片“當時共客長安”以下數句,稱其“鄙俚淺近,叫呼炫鬻,殆市駔之雄,醉飽而後發之。雖魯直家婢僕且羞道,而謂東坡作者,誤矣”,言辭無比犀利。

元好問的詞壇地位雖然不容忽視,但這段話似難免主觀臆斷,更缺乏文獻佐證,故後人附和者寥寥。

然而,元好問的評價可以從側面看得出,這首蘇軾的代表作《沁園春》在民間的流傳至廣。

又有小說家杜撰說,當時的神宗皇帝讀了蘇軾的《沁園春》詞之後,龍顏大怒,遂將蘇軾貶謫到了黃州。甚至神宗還憤憤地說,讓這位蘇某人就在一邊袖手旁觀吧,看朕與王介甫如何治理天下。

弄得後世的絳(今山西忻州、甘肅隴中一帶)人孫安常也是一頭霧水,一時搞不清也這首詞到底是不是蘇軾所為。

在赴密途中,蘇軾從邸報中得知,周邠將出知樂清縣(今屬溫州),即去信祝賀。一路上,還屢屢收到堂妹夫單錫同年的問候書信。

其實,蘇軾在海州時本計劃經清河繞道濟南,與弟弟蘇轍相聚之後,再赴密州,但考慮到天已入冬,清河定會結冰,無法行船,於是只有退而求其次地瀕海而行。

臘月初三,幾經輾轉,蘇軾才終於到了密州任上。

宋時,密州屬京東東路,也稱高密郡,屬安化軍節度,治所在諸城縣。密州下轄四縣:諸城、安丘、莒、高密。

到任之後,按照慣例,蘇軾先上了一道謝表。

在謝表中,蘇軾先是自謙地說自己離開朝堂已經屢更年歲,筆硯上已經落滿了灰塵,自己以前的所學已經逐漸忘記殆盡。自己這次求得的到密州任職,乃是蒙受了皇上的隆恩,因此自己到任之後,一定會推行善政,安邦撫民,云云。

蘇軾知道,此時滕元發(字達道)正知青州。

滕元發,初名甫,字元發。以避高魯王諱,改字為名,而字達道,浙江東陽人。後因父親葬於吳地,遂為吳人。說起來,滕元發和范仲淹還是老表關係。此人後來曾歷經青州,應天府,齊、鄧兩州。滕元發治理邊境十分威嚴,威振西北,曾號稱為名帥。

因河水結冰,蘇軾只得從海州直接正北到密州了。當時的青州知州由京東東路安撫使兼任,京東東路下轄八州一軍:青、密、齊、沂、登、萊、濰、淄州和淮陽軍。

所以說,蘇軾還要在滕元發的領導下開展工作。面對滕元發這位老朋友兼上司,蘇軾此次也無緣相見,只得修書一封致歉。

讓人稱奇的是,小小的青州府,宋代在此任職的官員中卻出了十幾個宰相:寇準、富弼、范仲淹、文彥博、歐陽修、趙拚、曾布、劉摯等,這絕不可能是普遍現象。因為這些人都能夠官至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