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樹籠罩得迷迷濛濛,也將海棠樹下的那幢人影籠罩得隱隱約約。

這一夜,硃砂又入夢了,不是那個無盡黑暗讓她害怕不安的夢,而是海棠樹下的夢。

然硃砂卻睡得很平靜很安然抑或說很滿足,儘管她睡著睡著總覺有些寒涼,可她偏偏又要自己抓著那寒涼不放,好像只有抓著這寒涼她才能睡得這般安心一樣。

這一整夜,君傾沒有入眠,不想入,不捨入。

而他,也看不見了。

可如今,烙傷覆去了墜淚痣。

那塊疤的位置,原本是一顆墜淚痣的,硃砂色的墜淚痣。

情不自禁地,君傾又想擁住硃砂,可既怕他身上的寒涼太過凍著她,又怕把她吵醒,便只是將手輕輕覆在了硃砂的臉頰上,輕柔緩慢地撫摸著她的臉頰,撫摸著她右眼角下的那塊疤。

他們之間,怎會變成如此……

只不知她醒來之後,今夜之事她又會記得幾多,她又可會後悔?

怕是她自己也如此。

君傾心下無奈地嘆息一聲,這喝不得酒的小兔子可真是會折騰人,他這般臉上頂著兩排牙印,任誰見了都目瞪口呆吧。

硃砂咬得很用力,留下的牙印很深,深得君傾此刻還能明顯地摸得出那兩排牙印。

君傾收回手後沒有將手收回被褥裡,而是抬手撫向自己的臉頰,撫向臉頰上那被硃砂咬留下的牙印。

君傾躺著不動,任硃砂抱他蹭他,待得她安靜下來後,君傾這才抬起手,撫向她的肩膀處,摸摸看她是否自己蓋好了被褥,然他摸到的卻是硃砂光裸的肩,遂替她將被褥拉好,裹好肩頭,以免著涼。

君傾只能無奈地重新躺下身,硃砂立刻像只黏人的小貓一般黏了過來,也不怕君傾的身子寒,張開手臂便緊緊抱住了他,腦袋還在他頸窩裡蹭了蹭,尋找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這才滿足地繼續睡去。

看來在這沒酒品的小兔子自己醒過來之前,他是哪兒都去不了了。

君傾再一次摸了一遍那打得亂糟糟卻如何也沒法解開的八處髮結,無奈極了。

她這是要與他結髮,可還真是最特別的結髮了,這小兔子,怕是不知夫妻結髮並不是這般來結的。

這若是一處還好,他還能耐心將其慢慢解開或是將其捻斷,或是這編成麻花髮辮也行,就算再多幾條,他也能順著解開,偏偏這胡糟糟地扭打成雜草一般便算了,竟然還是扭了八處,扭了八處便也算了,且還是從他們各自的頭髮一半或是大半處開始扭打,他看不見,一一慢慢地耐心解開是不可能了,若真要解開,怕是天都亮了,捻斷亦是不成,因為這八處胡亂扭打成結的頭髮是小縷小縷的便也罷,偏偏這八處髮結就用了他大半的頭髮,這要真是八處結髮都捻斷了的話,豈非如狗啃一般的頭髮了?

君傾摸了摸,這般被胡糟糟地纏在一起的頭髮共有八處。

只因他摸到自己的頭髮下半段時,發現自己的頭髮竟與硃砂的頭髮纏在一起,胡糟糟地扭打在一起,且還不止一處。

隨即,他又愣住了。

君傾愣了愣,而後將手摸向自己的長髮,摸向那被什麼東西扯住的髮尾。

倒不是君傾沒有為她到小棠園去取,相反,待這第二番雲雨歇過後他懷裡的硃砂傳來平穩均勻的呼吸,已然睡去了的時候,他便打算到小棠園去取安神香,誰知他才將硃砂從他懷裡輕輕移開放躺好正要坐起身時,他只覺他的髮梢被什麼東西拉扯住,同時聽到硃砂一個翻身的聲音,又抱住了他,抱著他繼續睡。

這一夜,沒有安神香,硃砂卻能睡得安穩,沒有落入那個無盡黑暗的夢中。

夜很深,夜很靜。

044、夫妻結髮,當這般結才是

硃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