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的眼中,這一刻,他們忽然無比可憐可愛,統一全成了秀齡。

一股酸楚的熱氣衝上了露生的眼睛,他先把丫丫拉了過來,又把龍相也拉了過來。張開嘴撥出一口氣,他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索性對著他們兩個笑了一下,“哎,我給你們當先生吧。我認識好些字,報紙我全能看懂,我還會寫信呢!”

露生說到做到,領著龍相和丫丫回了他們所居住的院子裡。他自己沒有底氣開口,便支使龍相去向黃媽要筆要墨。黃媽顛著兩隻小腳,忙忙碌碌地將筆墨紙硯全搬到了堂屋裡,同時又叮囑龍相:“乖少爺,只許你在這紙上畫,可不能把墨往牆上抹啊!”

十歲的龍相和一切半大不大的男孩子一樣,對於長輩的嘮叨不屑一顧。黃媽見他帶聽不聽的不理睬自己,便又吩咐丫丫:“你看著少爺,別讓他胡鬧,聽見沒有?”

丫丫站在方桌前,只要不捱打捱罵,她就總是笑呵呵地豁著牙,“不是畫畫,是寫字。大哥哥念過書,要教少爺寫字呢。”

黃媽驚訝地看了露生一眼,臉上倒是有了笑模樣,“喲,那是好事兒呀。”

往龍相身邊走了一步,黃媽顯然是想再囑咐少爺幾句。然而少爺是個龍腦袋驢脾氣的種,她還沒開口,他先不耐煩了,“你走,不聽你說話!”

黃媽聽了這話,毫無意見,立刻乖乖撤退,臨走前還把茶水點心都預備齊了。而露生拉過椅子擺好了,讓龍相和丫丫圍著方桌坐下。

獨自守著一個桌角,露生站在二人面前,低頭問道:“龍相,你都會寫什麼字?會的我就不教了。”

龍相單手託著下巴,歪著腦袋對他笑,“我只會寫我的名字。”說著他伸出手指頭在茶碗裡蘸了水,開始在桌面上大開大合地寫字:龍——相——

沒等他寫完最後一筆,露生已經握住了他的手,“不用寫了,我知道你會。丫丫呢?”

丫丫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自己也算是大哥哥的學生之一。受驚似的挺直了腰板,她一本正經地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於是露生伸手一指她,擺出大學長的架子侃侃說道:“現在是文明的時代,和過去不一樣了。女子也得受教育,受了教育還能去做事做官呢。”說到這裡,他看了兩個學生一眼。龍相正對著他眨巴眼睛,丫丫則是張著嘴。總而言之,二人都聽呆了。

露生有點得意,繼續說道:“丫丫連個學名都沒有,難道將來長大了,也還是叫丫丫?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他手摸著下巴,做了個沉吟的姿態,同時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個字:“秀……”

下一秒,龍相忽然扯著大嗓門搶道:“鵝!小名叫鴨,大名叫鵝,正好!”

丫丫立刻紅了臉,撥浪鼓似的拼命搖頭,“我不叫鵝,鵝不好聽。”

露生扯過一張白紙,又抄起毛筆,蘸著現成的濃墨寫下了兩個大字:秀娥。

平心而論,這兩個字宛如大漢一般伸胳膊甩腿,越寫越大,著實不算好字。然而放在龍相和丫丫眼裡,就是了不得的成績了。露生趁著龍相沒有發表見解,先他一步做了決定,“叫秀娥吧。不是嘎嘎叫的鵝,是嫦娥的娥。”

丫丫睜著大眼睛想了想,隨即點了頭,“好!”緊接著她轉向龍相,很謹慎地小聲問:“好不好?”

龍相抬手在她頭上敲了個爆慄,“好個屁,你就是嘎嘎叫的鵝。”

露生當即呵斥了龍相一聲,然後趁著龍相沒鬧脾氣,他立刻攤開一張信紙,橫平豎直地寫起了大字。

露生髮現龍相很聰明,甭管一個字的筆畫有多麼複雜,他看一眼就能照葫蘆畫瓢地寫下來。寫下來之後就不再看了,露生讓他再寫一遍,他嫌煩,也不肯寫了。

露生去向黃媽要了點糨糊,想把今天教的幾個大字謄到紙上貼到牆上。可就在他背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