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巖堡到白楊村這一條短短的路從來沒有這麼難走過,地處沙漠邊緣,土質疏鬆,沙化嚴重,又被大雨浸泡沖刷,馬兒每走一步都得費很大的勁從泥濘裡拔出腳來。狂風捲著暴雨,早已將兩人淋得溼透,溼衣服裡在身上,鐵一般冰冷沉重,雨像瀑布般刷過臉頰,連眉梢都掛著水簾,幾乎完全睜不開眼睛。

“你還好嗎?”他大吼著,努力勒緊韁繩,讓兩人不會從馬背上被甩出去,聲音在風雨中簡直快聽不見。

她緊緊抱住他,頭埋在他懷裡,聽到他的話,微微點頭。

他稍稍放心,繼續全力控馬。

好不容易到達白楊村布朗家時,兩人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病人在哪兒?現在怎麼樣?”顧不得全身狼狽,莎曼急忙問著手足無措的布朗。

他結結巴巴,“殿下,我老婆生、生不下來……已經一天了,接生婆說是難產!”

“讓我試試。”莎曼的臉色不比他好多少,被大雨洗得發白,嘴唇凍得發紫。

她脫下斗篷,準備進屋去。一隻手臂抓住她,她愕然回頭,羅亞站在她身後。

“先換衣服。”他的眼光掃過她貼在身上的溼裙,重複一句,“先去換件乾衣服。”

這時,裡屋的門砰一聲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女人跑出來,身上全是血的尖叫,“沒辦法!她流了太多血!孩子的頭出不來!老天,我沒辦法了!”

布朗一晃,這個大塊頭的男人一下子垮了下來,跪在地上緊緊抓住莎曼的裙角,嚎陶大哭。“求求您……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

她跺了跺腳,抬手掙脫了羅亞。“沒時間了!”她推開愣在門口的接生婆,衝了進去。“我需要大量熱水和乾淨的布!”

接生婆呆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老天!一個小姑娘來接生?她會要了她的命的!老天!”她搖晃著龐大的身軀又跑了進去,房門再度砰一聲關上了。

暴風雨像個脾氣暴躁的孩子,盡情發洩著無窮無盡的精力。這一夜是如此漫長,陸續有鄰近的村民前來探問,幾位婦女端來熱騰騰的豌豆湯和新鮮的黑麵包,大家聚在屋裡,沉默地等待結果。

羅亞已經換下溼衣服,卻和布朗一樣什麼也吃喝不下。在裡面生孩子的明明是布朗的妻子,他卻有種自己是等在產房外的父親般揪心的焦灼感。莎曼……她行嗎?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能幫別人接生?這太荒謬了!

坐立不安中,時間分秒逝去。黎明時分,暴風雨終於轉弱,東方天幕露出一線明亮的白。等待了一夜的人們大都在打噸,突然,一陣微弱的嬰兒哭聲從緊閉的門裡傳了出來。

“生了、生了!”人們被驚醒,嗡嗡的低語立刻變成大聲的歡呼。

伊呀,門開了,一抹抱著嬰兒的纖細身影站在門口,光線從她身後照過來,蓬鬆的金髮彷彿籠罩著煙霧,一瞬間,她好像伴著黎明降臨人間的晨曦女神,帶著光明,帶著希望。

“是個男孩子。”她疲倦蒼白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母子平安。”

片刻沉默後,爆發出來的歡呼聲簡直要把屋頂給掀翻。

莎曼將襁褓中的嬰兒交到傻住的布朗懷裡,“恭喜,你做爸爸了呢。”

他露出如在夢中的緊張表情,茫然左右四顧,又低頭瞧了瞧孩子,突然大叫一聲,抱著孩子衝進裡屋,嗓子激動得完全走音。“葛麗、葛麗!我做爸爸了!”

一屋子人都善意地轟然大笑起來。

莎曼也僵硬地微笑,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蒼白、發抖,指甲間還殘留著血清。剛才真的是自己剖開產婦的肚子,將幾乎己經被臍帶勒得窒息的嬰兒取出,再縫合傷口的嗎?真的是這雙手嗎?

一股大力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到桌前按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