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些噓寒問暖的話。高昌將信原樣封好,塞回了那疊宮紙之內,又返回原地站好。他沒有發現的是,在他偷看信件的這個過程中,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在書房內瀰漫開來。

杜沅沅進了書房,見高昌依舊恭謹地站在當地。她的目光幾不可察地看了看那隻翠玉白菜紙鎮的周圍,那裡依稀散落著一些淡紅色的粉沫。她的唇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卻在面對高昌時消失不見。

高昌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杜沅沅並未說話,只是盯著高昌,面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高昌被看得心中忐忑,也不敢催促,強行按捺住不穩的心神,垂著眼簾,直直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良久,方聽杜沅沅道:“高公公入宮也有十餘年了吧?”高昌未料到杜沅沅一出口竟是這樣的話,心中更加不安,面上卻不敢露出一絲異色,恭敬道:“回娘娘的話。奴才是天業五年入的宮,算起來有十五年了。”杜沅沅微笑著點頭,“本宮還記得,第一次見你,還是本宮剛封了嬪,初入懷玉宮時。”高昌陪笑,“能伺候娘娘,是奴才的福氣。”

杜沅沅道:“能與你主僕一場,又何嘗不是本宮的福氣。你的為人,本宮也瞭解一二。不僅敦和寬厚,做事又小心仔細。本宮路經坎坷能走到現在,你也算是功不可沒。”高昌聽她說得動情,心不由一顫,漸漸生了幾分愧意出來。耳聽杜沅沅繼續道:“本宮已找了凌海,提了你的月例,也算是本宮的一點心意吧。”

高昌聽到這裡,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已然鬆動,那後面似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他的眼眶一熱,驀然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杜沅沅和悅的面容,剛要張口,腦海中忽然傳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難道你不替你的家人著想了麼?”是離宮那日林錦兒對他的告誡。高昌的心忽然冷了下來,他硬生生低下頭去,耳邊是自己恭謹得近乎生疏的聲音,“奴才謝娘娘抬舉。”

杜沅沅的眼中極快地掠過失望的神色,聲音卻依舊和煦,“本宮扯得遠了。今夜本宮叫你過來,不過是想委派你個差事。本宮一直覺得對榮國公主關心太少,自明日起,你每日都到公主那裡一趟,再將公主的情形回稟給本宮。”她死死盯著高昌,似是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一字一頓道:“因為本宮最信任你,想來想去,這個差事還是交給你最好。”

高昌身形未變,語聲依舊平板,“奴才知道了。夜深了,娘娘也該歇息了。”杜沅沅拋掉了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緩緩坐到椅中,聲音裡帶著疲憊,“本宮的確是累了,是該歇息了。好,好,你,你下去吧。”

高昌躬著身子退了下去。杜沅沅一直目視著他退出房外,目光漸至冷冽。

房門一響,碧痕走了進來。見到杜沅沅的神情,黯然道:“娘娘,是真的了。”杜沅沅冷笑,又禁不住嘆息,“咱們終究是看錯了人了!”碧痕的面上已有了擔憂的神色,“娘娘打算怎麼辦?”杜沅沅面容苦澀,“你也去歇著吧,讓本宮好好想想。”

有“咚、咚”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是值夜太監敲響的更鼓。聽那鼓聲,已是二更了。杜沅沅一無所覺,依舊呆坐在椅中,她的手中是那封高昌偷看過的家信,如今卻已被她攥得皺成了一團。她止不住想要冷笑,這封信只不過是個誘餌。為了試探高昌,她當機立斷布了這個局。什麼家信、選料子、看顧公主,通通都是這個局裡的一部分。

她借看顧公主這個由頭召高昌前來,借選衣料給高昌偷看家信的機會。若是高昌不看信,那倒罷了;若是他偷看了信,一定是有了異心。而在那封家信裡,她早已灑了些胭脂沫子。在高昌抽出信紙之時,自然就會灑落出來,而她便會第一時間知道高昌做了什麼。結果是,高昌真的是個探子。

她對高昌說了那樣多的話,不過是想以情打動他,希望他能夠迷途知返,說出一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