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禮,便欲摟抱。鸞將生擋開,喚明霞快請曹姨來同坐。廷章大失所望,自陳苦情,責其變卦,一時急淚欲流。鸞道:“妾本貞姬,君非蕩子。只因有才有貌,所以相愛相憐。妾既私君,終當守君之節;君若棄妾,豈不負妾之誠。心矢明神,誓同白首,若不苟合,有死不從。”說罷,曹姨適至,向廷章謝日間之惠。廷章遂央姨為媒,誓諧伉儷,口中咒愿如流而出。曹姨道:“二位賢甥,既要我為媒,可寫合同婚書四紙,將一紙焚於天地,以告鬼神;一紙留於吾手,以為媒證;你二人各執一紙,為他日合巹之驗。女若負男,疾雷震死;男若負女,亂箭亡身。再受陰府愆,水墮酆都之獄。”生與鸞聽曹姨說得痛切,各各歡喜,遂依曹姨所說,寫成婚書誓約。先拜天地,後謝曹姨,姨乃出清果醇醪,與二人把盞稱賀。三人同坐飲酒,直至三鼓。

曹姨別去,生與鸞攜手上床,雲雨之樂可知也。五鼓,鸞促生起身,囑咐道:“妾已委身於君,君休負恩於妾。神明在上,鑑察難逃。今後妾若有暇,自遣明霞奉迎,切莫輕行,以招物議。”廷章字字應承,留戀不捨。鸞急教明霞送出園門。是日鸞寄生二律雲:

昨夜同君喜事從,芙蓉帳暖語從容;

貼胸交股情偏好,撥雨撩雲興轉濃。

一枕鳳鸞聲細細,半窗花月影重重。

曉來窺視鴛鴦枕,無數飛紅撲繡絨。(其一)

衾翻紅浪效綢繆,乍抱郎腰分外羞。

月正圓時花正好,雲初散處雨初收。

一團恩愛從天降,萬種情懷得自由。

寄語今宵中夕夜,不須欹枕看牽牛。(其二)

廷章亦有酬答之句。自此鸞疾盡愈,門鎖竟弛。或三日、或五日,鸞必遣明霞召生,來往既頻,恩情愈篤。如此半年有餘,周司教任滿,升四川峨眉縣尹。廷章戀鸞之情,不肯同行,只推身子有病,怕蜀道艱難;況學業未成,師友相得,尚欲留此讀書。周司教平昔縱子,言無不從。起身之日,廷章送父出城而返。

鸞感廷章之留,是日邀之相會,愈加親愛。如此又半年有餘。其中往來詩篇甚多,不能盡載。廷章一日閱邸報,見父親在峨眉不服水土,告病回鄉。久別親闈,欲謀歸覲,又牽鸞情愛,不忍分離。事在兩難,憂形於色。鸞探知其故,因置酒勸生道:“夫婦之愛,瀚海同深,父子之情高天難比。苦戀私情而忘公義,不惟君失子道,累妾亦失婦道矣!”曹姨亦勸道:“今日暮夜之期,原非百年之算。公子不如暫回故鄉,且覲雙親。倘於定省之間即議婚姻之事,早完誓願,免致情牽。”廷章心猶不決。嬌鸞教曹姨竟將公子欲歸之情對王翁說了。此日正是端陽,王翁治酒與廷章送行,且致厚贐。廷章義不容已,只得收拾行李。是夜,鸞另置酒香閨,邀廷章重伸前誓,再訂婚期,曹姨亦在坐。千言萬語,一夜不睡。臨別,又問廷章住居之處。廷章道:“問做甚麼?”鸞道:“恐君不即來,妾便於通訊耳。”廷章索筆寫出四句:

思親千里返姑蘇,家住吳江十七都;

須問南麻雙漾口,延陵橋下督糧吳。

廷章又解說:“家本吳姓,祖當里長督糧,有名督糧吳家,周是外姓也。此字雖然寫下,欲見之切,度日如歲。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定當持家君柬帖,親到求婚。決不忍閨閣佳人懸懸而望。”言罷,相抱而泣。將次天明,鸞親送生出園,有聯句一律:“綢繆魚水正投機,無奈思親使別離。”廷章;”花圃從今誰待月?蘭房自此懶圍棋。”嬌鸞;”惟憂身遠心俱遠,非慮文齊福不齊。”廷章;”低首不言中自省,強將別淚整蛾眉。”嬌鸞。

須臾天曉,鞍馬齊備。王翁又於中堂設酒,妻女畢集,為上馬之餞。廷章再拜而別。鸞自覺悲傷欲泣,潛歸內室,取烏絲箋題詩一律,使明霞送廷章上馬,伺便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