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墳前跪了不少的百姓,紙錢紛飛,哭聲震天。

一個年未及弱冠,長相頗為清秀文弱的青衣公子,抱著石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正是紀長運。

當日,殺光那些建奴之後,董策指揮那些難民在地上挖了個坑,把死難百姓的屍體都埋葬了,在上面高高的立起了一個墳頭,還豎了一塊兒石頭當做墓碑,以為標記。之後若是再有人過來祭奠的話,總不會找不到地界兒。

今日這些在墳前哭泣的,都是當日死難百姓的親眷。

紀長運的髮妻,當日也在那些百姓之中,被一起埋在了裡面。對於這些死者來說,能看著自己大仇得報,能入土為安,能在身後被人祭奠,燒些紙錢,不會成為孤魂野鬼,想來就已型的漢族名字,而‘白音’和‘烏蘭巴日’則是兩個典型的蒙古名字,這兩兄弟的面部特徵還真是有些蒙古人的面相,很明顯。這一家三口,還是挺惹眼的。

“你們兩個是蒙古人?”董策笑問道。

三人頓時都是心裡一咯噔,都有些緊張,陸添丁終歸歲數大,見董策並沒什麼怒意,便小心翼翼道:“回大老爺的話,這倆孩子,是俺逃歸的路上撿來的。”

“逃回來的?你是南歸逃人?”董策心裡更是好奇了,追問道。

“是。”陸添丁好生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陸添丁本是西安堡人氏,卻是民戶出身,家裡世代的莊稼把式。他看著蒼老,實際上才四十來歲而已,只不過是風霜磨礪,才會如此。大約十年前,土默特一部入寇西安堡,在軍堡周圍燒殺搶掠,西安堡守將關閉城門,不敢出戰。陸添丁所在的那個村子也被燒成白地,房屋傾頹,大部分老弱都給殺掉,有點兒姿色的女子和壯年漢子則是被擄走。奇怪的是,那些蒙古人不但搶錢搶人,還讓他們隨身把糧種,鋤頭等農具都給帶上。

陸添丁被帶到了板升城,這時候,他們村子被搶來的五十多口壯年漢子和一百來女子,已經是隻剩下四十多人了,大都給折磨的不成人形。陸添丁也是餓的皮包骨頭,好幾次差點兒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不過人的生命力是極為堅韌的,陸添丁最終竟然是挺了過來。

土默特蒙古人把他們帶到了一片臨河的土地,告訴他們,這片土地以後就是他們的了,讓他們在這裡開墾耕種。並且給他們說了規矩,種下來的糧食,能留一部分當口糧,剩下的全都上繳。好好幹,就能多留點兒,敢消極怠工,就等著餓死吧!而只要敢逃跑的,全部處死。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蒙古人把他們擄來是要讓他們種地。

好死不如賴活著,能看到生的希望,就算是給異族為奴,他們也都默默的認了,承受下來。

春去秋來,轉眼就是七年過去了。

那片臨河的土地,已經被他們開墾成了熟地,這裡土地肥沃,又臨著河水,取水方便,因此糧食的產量不低。當年那個小小的佈滿了窩棚的聚居地,也發展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村子,足有三四百戶,千把人。這裡面住的,基本上都是被擄來的漢人。那些土默特蒙古人時常南下劫掠,搶回來的漢人就扔到這裡面,讓他們自己開墾土地,自生自滅。

有的人撐下來了,有的人永遠的倒在這裡。

這裡的面積也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座小板升城。幸好周圍的土地足夠多,就算是再來十倍的人,也開不完這些土地。

這些土默特蒙古人徵收的非常狠,只給百姓們留一點兒口糧,但是還好,總歸是能活下去。

只是好景不長,幾年前,草原上連續發生大旱災,河流全都幹了,大地乾裂的全是一道道的裂縫。莊稼地顆粒無收,別說是種地了,就連那些土默特人都不得不趕著牛羊,去別的地界兒放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