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4/4頁)
章節報錯
松多了。5月份,連續十幾天,天天彎著腰插秧,並不覺得太累。我是新手,一開始完全不會插,幾天後稱得上是能手了。手指如同織機上的梭子一樣飛快地移動著,眼睛只盯著鼻子底下的一小塊水田和秧苗,腦子裡什麼也不想,累了直起腰來歇一歇,看見前面又多了一大片綠色,心裡真是欣喜。我喜歡田野勞動,這種勞動雖然機械而單調,卻使人親近土地和生命,頭腦和心靈都變得單純。
湖區有許多小生物。挖航道時,常常挖到藏在淤泥裡的甲魚,挖到了也就隨手一扔,沒有人想到要拿回去煮湯。每條小水溝裡都有魚,用泥巴攔截出一段,再把水舀幹,必定滿載而歸。一到春天,水蛇四處爬行。有一回,早上出工前,我拿起放在屋外的雨靴,正準備穿上,從裡面爬出來一條小蛇。在水田勞動時,蛇是最常見的生物。一個小個子華僑學生見了蛇就撈起來,雙手一掰,取出蛇膽立刻吞進肚裡。水蛇無毒,我漸漸也不怕了,但始終厭惡螞蝗。在別處我再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螞蝗。一次收工後,我下湖洗澡,在岸邊淺水處的草叢裡站了一會兒,上岸時,旁邊的同學驚叫起來。我低頭看,只見一條腿在流血,上面叮滿了螞蝗,不下數十條。
對於我們這些學生,當時有人這樣形容:“學生的名義,幹部的待遇,農民的勞動,軍人的紀律。”因為領工資,所以說是幹部的待遇。紀律十分嚴格,完全按部隊的一套管理,到商店買一支牙膏也必須請假,無論上哪裡做什麼事都要排隊。勞動累了,誰都顧不上修邊幅,穿得破破爛爛上幾公里外的一個小鎮,那裡的農民揶揄說:“大學生在學校裡是書呆子,出了校門是叫花子。”
到農場後,始終沒有宣佈再教育的期限,沒有人知道我們究竟要在這裡呆多久。環境和生活畢竟太單調了,人們漸漸都疲塌了。年輕人火力正旺,開始想女人,學六連成了人們口頭最有詩意的一個詞兒。平時聚在一起,談論得最多的是老婆問題,才二十多歲就稱之為“老大難問題”了,真個日夜盤算,長嘆短籲。有些湖南學生已娶妻,老婆來探親的日子,住進連部一間小屋,人人眼饞。睡在我對鋪的那個學生特無恥,經常興高采烈地大談和老婆做愛的細節。
我仍是一個愛情上的理想主義者,自命清高地對這一切嗤之以鼻。但是,我也厭倦了單調不變的生活,渴望變化。因此,1969年10月,當部隊要抽選一些學生去附近的正規連隊鍛鍊一個月時,我就積極爭取,終於被批准。我在那裡表現很好,幹部和戰士都喜歡我,受到了團一級獎勵。最高興的是過足了打靶的癮,我意外地發現,我的槍法相當準,臥姿百發百中,跪姿和立姿也脫靶甚少。然而,沒想到這次出行染上了肝炎病毒。
回到學生連不久,有一天,我感到渾身乏力,沒有一點胃口,兩個同學便陪我去團部醫務室。到了那裡,一量體溫,已燒到39度,醫務人員讓那兩個同學馬上送我去師部醫院。所謂送我去,也是要我自己走去的,我真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完這幾公里路程的。師部醫院也十分簡陋,幾間茅草房,沒有醫療裝置,甚至不能驗血,我住在那裡,一直被當做感冒治。八九天裡,高燒持續不退,完全不進飲食,靠輸液活著,上廁所時幾次昏倒。我對那個精神抖擻的院長說,我的病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