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可能會不愉快上一陣子,這一點傅巖道是無能為力的。

誰教因果終有報,這是他該得的。

起落有致的馬蹄聲在深夜裡的青石板上踏出清響,啦璉、啦健的往東邊行走。不走絲路,準備向吐谷渾國叩門,看看能不能買些好東西運回中土做買賣。

“主子,就這麼離開不好吧?”蕭忠忍不住策馬到主子身側,低聲問著。

“咱們這次在於闐就擱太久了,竟待了大半年。家裡不是說攏春給你生了名白胖男娃?

咱們趕回去還來得及過年哩。“在暗夜行走,似乎已成為習慣。

蕭忠傻笑了半晌,才又想到不妥之處:“沒有與他們道別不好吧?明兒個天一白,見不著我們,卻只見到一床的銀兩,你猜仇巖他們心底多難過呀。”今夜是為了慶祝仇巖身上的傷終於康復,左眼是沒救了,但他的左手與左足沒有廢掉就是萬幸了。

“緣起而聚,緣盡而散,有何不妥?半年來咱們為仇巖與邱大娘一家子經營了一家中土貨的的子,以後貨品由咱們商號負責運到,物稀精美,這邊的當戶搶著要,他們將不虞匱乏,也不再受人欺凌,這就很好了。”

“也對啦。可是我想他們仍是會為你的不告而別難過的,我說呀……。”愛說話是蕭忠的毛病,心腸太軟,百般放不下後,自然就會有一大串的數落來吩叨主子。

傅巖逍開始覺得有絲不對勁,任由蕭忠自個兒念得開心。他昂頭看著前方四名開路的護衛以及一名領路人,再轉過頭去看著身後十大馬車的貨品,以及貨物後方的六名壯丁。一切如常,沒任何不對。可是他的心口卻兀自警戒起來,跳得比尋常快速。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他勒住馬身,往後方走去,指示眾人仍然前進。這行為他常做,所以眾人不以為意,只當主子要巡視貨物與確定所有人的清醒。

直到一長列的商旅已定遠十數丈,傅巖逍仍立於原處,四下看著。四面八方仍是黎明之前的闐沉如墨,風沙撲面有麻辣的痛意。一股直覺驅使他看向來時路不遠處的一片樹林。

“誰在那裡?”是人嗎?是野獸嗎?或是自己看花了眼?誤把樹影當成會動的動物?

樹林深處,緩緩移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不必看清其長相,傅巖逍便已叫了出來“仇巖!”

那名換作仇巖的,拖著微破的腳無聲走近,立於傅巖逍面前不言不語。背上綁著一隻布包袱,左手握著一把柴刀,依舊是一身洗舊了的黑衣由幾個破洞裡鑽出棉絮的裙褸。

“你……”傅巖逍第一次啞口無言。“我以為你醉了。而且……我們已上路了兩個時辰,你怎麼追得上?我們騎馬呢。”

“我有武功。”仇巖眼中有著堅決,也夾帶著一絲恐懼——怕被嫌棄背離的自卑與恐懼。“我有用。”

“你當然有用。只是一個人有沒有用不是以離家背井來證明。你該回去了。我已安排好一切,日後你與邱大娘他們將會過著好日子。于闐人再不敢欺凌你。'努力要以于闐語完整表達自己的心意,希望仇巖能意會。他的于闐語說得還不太好。

仇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天生口拙的喀也無法做流暢的陳述,他只能僵立,只能無言。

“中原人比于闐人更復雜更難相與。這地方單純多了,你該侍在這裡,娶個溫柔的女子,然後一生安然的終老。瞧!我開了間鋪子,請你們當夥計,你們將鋪子打點好不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嗎?來,你該回去了,天氣很冷,你身子才剛好,彆著涼了。”

但仇巖仍是不動。傅巖逍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但相信自己已明確拒絕了他報恩似的跟隨,翻身上馬後,揮手道:“回去吧,就此別過。”

商旅已走得看不見,傅巖逍快馬追隨而去,也為了讓仇巖知曉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