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西班牙,一個在蘇聯。這兩個國家離得近嗎?我們要分開了?而我們從小就在一起,差不多像雙胞胎,距離對我們來說不啻是一個吃小孩的惡魔,是世界上最最可怕的惡魔。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搞的,在這場砂鍋碰鐵鍋的戰鬥中,竟然是我的母親佔了上風。她想要孩子,贏得了監護權,但是除了任命一位社工監督我們的生活條件外,她從畢加索那裡什麼也沒得到。

我們緊緊靠在媽媽身上,窺視著以社工名義不期而至的那個女人的每個動作。只見她開啟冰箱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檢查我們的作業本,看看衣櫃,想知道我們如何生活。我們成了法律宣判的壞人。

“中午吃的什麼?幾點鐘上床睡的覺?”

我們垂下眼睛,不敢回答。

這位社工叫伯芙夫人,一頭紅棕色頭髮,人長得還算漂亮。有時她會衝我們微笑,第一次見面時還給了我一塊糖果。

“為什麼你每個星期四都來打擾我們?”我眼睛裡含滿淚水,問她。

她在我面前蹲下來,看著我的眼睛回答道:

“小瑪裡娜,我答應你,我起誓,以後星期四我再也不來打擾你們了。”

我們成了朋友,我願意向她講很多事。

“伯芙夫人,我喜歡貝卡西娜 。”

她張大了眼睛看著我,但還是讓我說下去。

“您知道嗎,貝卡西娜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她不是個笨蛋。還很有學問,只是運氣不好罷了。她想上山,可是每次都掉下來。她掉下來,不是故意要逗別人笑,只是她確實爬不上去。如果聽她說,就會發現,她完全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不是人們非要她爬這倒黴的山不可的話,她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

我停下話頭,不說了。大人一點也不懂生活中的事。

週四是我們唯一自由的日子。這天,我們起得很早,跳下床穿好衣服就去找街上的夥伴玩。有時,樓下的鄰居阿爾扎裡太太或莉莉把我們攔下來,塞給我們一塊糕點。她們知道媽媽不會烤糕點給我們吃,也沒多餘的錢給我們買糖果。我們邊吃邊道謝,追上夏布裡埃街上的孩子,騎車去沙灘玩。

這輛腳踏車對我來說就像爸爸的諾頓·曼克斯摩托車。我一下子跳上去,立在腳蹬子上,向儒安灣港口的碼頭衝去。我騎著後座,車胎吱吱亂響,到了離碼頭邊緣兩指的地方才把車剎住。我們倆人只有一輛腳踏車,巴勃利托有時就讓給我一人騎。我們倆人中我最搗蛋。

我也喜歡跳到海里游泳。我遊起來像只小狗,不過遊得很好。越過禁止游泳的浮標,到水深的地方遊那才好玩。那時我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從媽媽、爸爸,還有畢加索的桎梏中解放了出來,因為畢加索一旦腳離地就會害怕,這是對他的一種輕微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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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爺爺畢加索》16(2)

我還記得漁民丟棄的那條小舢板,已經被海水和砂礫腐蝕得破舊不堪。我們佔領了它,要把它變成一艘海上航船。我和同伴們不知從哪兒找來幾塊木板、四顆釘子、瀝青和油漆修補了一下,不讓它沉下去。我們爬上去,輪班劃了起來,有時兩人,有時三人,但不能再多了,我們一個個像划船苦役犯,像瘋子一樣往外舀水,然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離岸邊幾米遠的地方,船還是沉下去了,我們只好游回岸邊。這場奧德賽航行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夢想,夢想著與旅伴巴勃利托和阿蘭(一位與我們一樣迷茫的夥伴)到很遠的地方,到地平線那邊去看看。

《我的爺爺畢加索》17(1)

父親留下一張紙條,說要過來看看。三個月了,他一直想過來。伯芙夫人說,等他事情辦完了之後再來也不遲。讓事情快點辦完吧,根據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