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千歲爺可想親眼一見西僧朝貢的自鳴鐘?”聽了王安的建議,陳矩眼神一頓好像有了主意,重新換上微笑面孔,非常客氣的發出了邀請。

壽皇殿並不在紫禁城內,而是位於煤山北側。自永樂起明朝歷任皇帝、皇后、皇太后駕崩,都先把靈柩停放於此,同時還供奉著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和畫像。

所謂西僧進貢的自鳴鐘就坐落在正殿當中,連同刻畫精美的楠木底座足有兩米高,分上下兩層,四角有柱子支撐,兩邊各開小門用來上弦。

正面的錶盤和後世的鐘表有所不同,不是阿拉伯數字而是漢字,也不是12小時,是二十四個時辰。時針被做成了一隻展翅翱翔的鷹,鷹嘴指向相應的時間。

上層則是裝飾精美,帶著濃重基督教風格的塔樓尖頂,還有鑲嵌著寶石的十字架。整座鐘外表金光閃閃,實際上是銅胎鎏金,內部更是簡陋,機芯居然是鐵質的,而問題就出在了這裡。

在內官監一群工匠的協助下,洪濤把腦袋鑽進自鳴鐘內部,藉助十幾面銅鏡反射的太陽光照明很快發現了故障點,一種很原始且不知名的擒縱裝置。

它的t型軸和側向冠輪產生了嚴重腐蝕,又沒有完全鏽死,再加上鐵質發條的彈性輸出極不線性,這才使得鐘錶在發條擰緊時可以執行,力量不足轉速立刻減弱,再然後就停了。

由此也能得出另一個結論,這座鐵機芯自鳴鐘肯定在海邊或者船上待過一段時間,俗話講就是受潮了。海邊環境對鐵的腐蝕性很大,但不會影響正常執行。到了乾燥的北方一段時間之後鐵鏽逐漸凝結,才顯露出故障。

“這幫孫子手藝不錯嘛……都能把鐘錶本地化生產了!”但在洪濤眼裡這架自鳴鐘可提供的情報遠不止如此。

從錶盤上能得出第二個資訊,它大機率不是歐洲生產的。此時漢語應該還沒流行到歐洲去,那邊的工匠不太可能把漢語雕刻得如此規整,自己的毛筆字和錶盤上的漢字相比簡直就是蜘蛛爬。

那麼問題來了,除了歐洲或者說地中海地區,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製造如此高科技的產品呢,洪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澳門。

然後就該感嘆和擔憂了,葡萄牙人已經露出了工業化的獠牙,活生生展示在大明眼前,居然還沒能引起朝廷足夠的警惕,真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吶。

“尖嘴錘……銼……燈油……”不管葡萄牙人或者荷蘭人此時在幹什麼,是否對大明江山虎視眈眈,擺在洪濤面前的關鍵問題是一堆齒輪、發條、擺錘和簡易軸承。

在陳矩和王安期待又不安的注視下,平日裡懦弱、木訥的太子一反常態,指令一個接一個,動作一套連一套,叮叮噹噹、呲呲拉拉折騰了七八分鐘才停手。

“咯噔……咯噔……咣咣咣……卡啦啦啦……叮!”

工匠們剛把一側的弦上好,偌大的自鳴鐘就重新恢復了吵人的噪音,擺動著重錘運轉了起來。隨著一陣急促的金屬摩擦,清脆的鐘聲響徹大殿!

“蠢材,還不謝過千歲爺搭救之恩,板子咱家先給你們記上,再有下次一併挨著!”見到自鳴鐘恢復了執行,陳矩狠狠鬆了口氣。

剛剛看太子輪著小錘在裡面一頓敲打,心裡真是後悔到了極點。如果把這座鐘搞壞責任就真落到自己頭上了,都怪那番白鬍子西僧的古怪言論亂了心神,才做出此等不智之事。

可是隨著鐘聲敲響,又覺得剛剛的決定很英明。抓過一旁小宦官手裡捧著的布巾,邊親手為太子擦拭灰塵,邊呵斥殿裡傻乎乎發呆的工匠。頓時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對他們而言太子確實幹了件好事,讓屁股免遭了不少罪過。

“陳公公,本宮要為父皇、母后、太后造自鳴鐘的事情你也知曉了,有沒有合適的匠人能供驅使?”洪濤又恢復了不驚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