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是說有話要單獨跟你說麼?他究竟說什麼了?”湯燕衣有些急了。

湯燕卿依舊輕輕鬆鬆地笑:“他就是告訴我,他要走了。”

湯燕卿錯開目光,垂眸望著手裡的桔子。按照中醫學說,這世上的萬事萬物都是相生相剋。濃縮到眼前的這個小桔子上,它也是矛盾的統一體:桔子肉吃多了是上火,可是桔子上的白絡、桔皮卻是去火的良藥,所以倘若能夠囫圇吞棗,實則這個整體才會對健康不過不失。

而現在他將去火良藥的桔皮交出去,反而安心將那上火的桔肉吞下腹,這就已然是他的決定了。

人生一世可以有無數種活法,以他的家世和能力,他也許可以擁有更精彩的活法……只是,倘若那種活法裡沒有她,那他便都放棄,再好也不屑一顧。

他歪頭笑笑,想起皇甫華章志得意滿地說:“她心裡最崇拜、最愛的人,始終是她的父親。她父親當年為了救她而死,為她詮釋了一個完美的男人、完美的父親的形象。現在,我就是當年的時浩然。我會為了救她、救我們的女兒而不顧一切。”

皇甫華章朝他微笑,面上都是耀眼的光芒:“雖然危險,可是我不顧一切衝到她身邊。當我親手將她們救出險境的時候……我在她的心裡,就會成為她父親的再版。她會今生今世專一愛我,至死不渝。”

皇甫華章只說了這些,說完了便起身告辭而去。

皇甫華章專程來此一趟,只是為了告訴他:險境在前,皇甫華章自己去營救了。

他努力向衝湯燕衣微笑,眼前卻是無邊無盡的黑暗,然後是他在那個小姑娘的掌心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她略作猶豫,卻無比堅定地答:“警察。”

他明白,她的答案倒不僅僅是警察的職業身份,她想要的是一個像她父親那樣的人。所以皇甫華章說得沒錯,險境就是一個考驗,誰能第一個衝破險境衝到她面前,誰就將是她心中那個真正能取代了她父親的大英雄。

他歪歪頭看裝桔子的袋子:“桔子都吃完了麼?還剩多少。”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得趕緊全都吃完。吃完了,該做事了。

皇甫華章回到城堡,城堡裡也早都收拾好了,大包小包,等著與這幢建築、這個國度告別。

皇甫華章又在城堡裡轉了一圈。十五年的時光,在這裡留下了不少的回憶。

可是這對它來說,根本不是什麼豪華與尊貴的象徵,不過是一幢巴士底獄。

如今終於將要離開,他的心沒有

留戀,反倒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威廉·佛德,呵呵,他終於可以與這個身份告別。

最後,他開了一瓶酒,倒進杯裡,搖曳酒杯,吸入酒香。

告別的酒。

夏佐走進來低聲問:“先生還若有等待麼?”

皇甫華章笑了:“沒錯,是若有等待。我在想如果現在湯燕卿還足夠冷靜的話,他還來得及向法官申請一張禁制令,禁止我離境。”

理由也不是沒有,便如肖恩案,湯燕卿倘若還能保持一點從前的頭腦,他可以找到理由說服法官。

夏佐也勾了勾唇:“是啊,儘管就算有禁制令,先生還是一樣能離開。只是先生想用這最後的一次等待來測試湯燕卿的精神狀態。”

這17個月裡,先生一直藉助喬治而出現在警方的監控鏡頭裡,先生自己則用了假的護照和身份順利離境。縱然出入境口岸,警方也一定佈下了對先生的監控,可事實上卻根本就攔不住先生。

一杯酒喝完,什麼也沒等來。皇甫華章點頭微笑,將酒杯交給夏佐,然後邁步朝外去。

他可以滿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