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故支走,她?就?這樣,獨自一人,奔赴這一場死亡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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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月色之下,李楹緩步走著,越近荷花池,她?的心情反而越發平靜。

她?想?,若她?是三?十年前的李楹,也許她?也會願意赴死,但,她?的赴死,定然是帶著不甘,帶著委屈的,那時的她?,連新政有什麼條款都不知道,她?沒有見?過?牛家村的村民因為虛無縹緲的希望集體飲下聖水而亡,沒有見?過?田舍郎也能透過?自己的努力科舉為官,更沒有見?過?大周將士也能一舉將突厥逐出陰山山脈,可是三?十年後的李楹,她?都見?到了?,所以?她?的赴死,沒有一絲不甘,更沒有一點委屈,而只有坦然和?決意。

路上,她?也想?明白魚扶危的那句“你配叫什麼良善之人”,她?的確對不起太昌血案的受害者,她?也的確不配叫做良善之人,但一殺多生,她?只能這般做。

所以?,她?願意永遠被困在死亡的迴圈之中,以?此償還她?的罪業。

十月的荷花池,荷花已經全部枯萎,李楹盯著黑黝黝的池水,她?忽輕聲道:“計青陽。”

在荷花池邊潛伏著的少年計青陽愣住。

李楹道:“計青陽,我知道你是來?救我的,但是,不要救我。”

她?聽到樹葉窸窣了?聲,少年啞聲說著:“公?主……是知道了?聖人的命令嗎?”

李楹不置可否,計青陽咬牙道:“不,青陽會救公?主的,就?算要殺公?主的是聖人,青陽也會救公?主。”

李楹搖頭:“這是我為我自己,選擇的命運,若你還記得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就?應承我,稍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準過?來?救我。”

計青陽怎麼可能答應,李楹又道:“計青陽,你應承我。”

計青陽握緊拳頭,他?以?為是他?阿耶在逼她?,他?並不知道,是她?主動赴死。

但是李楹又說了?第?三?次,他?阻止不了?李楹,只能含淚答應。

李楹微微一笑:“計青陽,以?後,不要做百騎司的鷹犬了?,做一個好人吧,你會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好人的。”

樹葉之後,除了?眼淚砸到地上的聲音外?,再無其餘聲音。

李楹垂首,望著深不見?底的池水。

於此同時,王團兒正發著抖,前來?殺她?。

鄭筠正悔不當初,打馬過?來?救她?。

沈蓉正拿起一根銀針,狠狠刺入寫著李楹生辰八字的木偶。

太昌帝正揪著金禰的衣領,聲竭力嘶地要金禰不準殺她?。

而他?們要殺、要救的人,此刻卻閉上眼,張開雙臂,腦海中漸漸浮現那個昳麗如蓮身影,她?嘴中喃喃道:“十七郎,我來?見?你了?。”

她?身軀向前傾去,沉入荷花池中。

自此前塵忘卻,她?再次陷入無盡的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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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 大雪紛飛的營帳中。

班師回朝的途中,崔珣勉強支撐了十?日,他只覺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 到三月初十?這日,他已經連一步都挪不動了,整個人昏迷的時候多, 清醒的時候少, 他知曉自己大限已至,於是在營帳中, 將何十三等人召進來,交代後事。

當日從長安隨他去北征的天威軍家眷共十?個,在戰場上?,戰死五人,這五人, 都?是剛滿十?四歲的少年, 但是他們都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們能和?自己的阿兄一樣,死在戰場上?,這是一種?光榮。

何十?三眼睛紅紅的,崔珣身旁放著一箱草螞蚱,手上還放著剛剛編好的最後一隻,他手指已經不再靈活,這草螞蚱編的歪歪扭扭, 甚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