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同他行了個禮。

“這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遇到危險,但你的眼睛還是要好好養著才行。你別急著睡,我先去給你煮碗枸杞水!”

說完,她立馬跑沒了影。

院子裡轉眼便又恢復了空寂。

陸雲門站立許久,竟覺得自己有些無法適應猝然的安靜。

忽然,他聽到身旁的水缸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噗通”。

他定神看去,原來是缸中的一隻小龜沒能抓住缸邊浮萍,一骨碌掉回了水裡。

那裡,原來有一隻烏龜嗎?

少年沉心靜氣,重看這方小院天地,忽然發覺,並不是這裡安靜,而是自己心浮氣躁,這麼久都沒有聽到這裡的葉動蟲鳴。

小郎君慢慢閉上了雙目,安神定魄,聆聽天地自然的聲音。

過了許久,他緩緩睜開眼,那瓜瓢周圍的水面終於再度平靜無瀾。

最初,他只是好奇阿柿想要做什麼而已,可這一日,他卻總是不自覺便將自己代入了她口中的那個陸雲門,所以才會感到心緒混亂。

他同她並沒有那些瓜葛,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應當以平常心對她才是。

想通後,少年舒了口氣,眼前星河浩瀚,豁然開朗。

而另一邊,阿柿還不知道,陸小郎君因為一隻烏龜就重新定了心。

她歡歡喜喜地去了庖廚,挑了一把顆粒最飽滿的枸杞,入鍋煎熟做了茶,隨後一股腦倒進了她提前備好的黑釉油滴碗中。

茶水一入碗中,釉面閃閃發光的那片圓點便如浮在水面的油滴,在月下金光晶瑩。

她小時候曾親手製過一批黑釉,最後只勉強成了三個。她把最好的那個留在了手裡,其餘兩個則被她帶去了范陽,混在了給同齡孩童的見面禮裡。

那群眼光淺薄的人只知道去拿金銀珠玉,只有兩個人挑走了她親手製成的黑釉。

其中一個人,便是陸雲門。

沒想到時隔八年,她自己手中的那個黑釉碗早被她不知丟到了哪去,陸雲門手中的這個居然還在。

這時,一直在庖廚外鬆快腿腳的竇大娘進了門,見阿柿正將黑釉碗端上木盤,她當即就笑了。

“本想來告訴你,庖廚裡有些小陸自己的杯盞,倒忘了這事你該比我熟。”

這黑釉碗堆在青白碗盞之中毫不出彩,不細看還會覺得它略顯粗鄙,若不是清楚這是小陸的東西,阿柿怎麼會專挑它給小陸盛茶。

到這裡,竇大娘對阿柿的疑心已幾乎全消了。

因此,當阿柿呈出一盤炙烤蛤蜊給她,說她方才煎茶、見筐中有剩下的新鮮蛤蜊便炙以鐵絲床烤熟時,竇大娘立馬就做了甩手掌櫃,叫縣衙的僕役為阿柿提著燈籠照路,自己則留在了庖廚。

靜了靜,聽周圍無人,竇大娘便大馬金刀坐在門邊,享受地吃起了烤蛤。

——

不多時,端著木盤的阿柿就走到了陸雲門的門前。

為了不累到眼睛,自心安神泰後,陸小郎君便開始自己同自己對弈。

他身旁清水石盆中的兩條金鰂正各遊各地吐著泡泡,聽到阿柿進門的動靜,它們紛紛朝著她的方向擺尾遊靠,撥出一片漣漪。

而玉手執棋的陸小郎君卻垂睫凝神,完全沉浸在了棋局裡。

阿柿掃了眼那盤非心靜平和不能下出的棋局,又睇了睇跽坐蒲團、神閒氣定的沉靜少年。

似乎完全沒被她攪亂心神呢?

少女穩穩端在手中的木盤突然就滑了一下,盛滿了茶水的黑釉滴油碗眼看就要揚灑。

為了穩住木盤,她急急向前跑了兩步,小腿重重撞上了擺放著棋盤的木幾。

棋池裡的黑子白子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