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由於娜仁特殊的身份,也許是歷王開恩,娜仁沒有被關進一般的死囚牢房中,而是被獨自關進了宮中掖庭一間狹小陰暗的獄房。這裡平時是宮娥太監受審關押的地方。

夜已經深了,一個被黑色斗篷覆蓋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手提著一個食盒,一炳燭燈,出沒在掖庭之中,她一路無阻得走到娜仁所在的那一處牢室,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她的腳步太輕,她隔著木欄在那裡站了半天,裡面穿著囚服的那個女子竟然毫無知覺,只呆呆得透過高處那一小扇直欞眼窗,望著那一牙彎彎的月亮。

“娜仁……”

娜仁聽到這一聲輕柔的呼喚,才緩緩轉過頭來,看到木欄外一個黑衣女子掀起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下面一張皎潔如月亮的臉——啊!居然是她!娜仁心裡想,嘴裡冷笑道:“酈王后可是專門來奚落我的?”

阿狸搖搖頭,她將食盒和燭燈置在地上,蹲下來,開啟食盒,從裡面掏出一柄銀壺、兩隻銀碗。銀壺中乳白色的液體傾倒而出,在銀碗中微微盪漾,阿狸一隻手扶著木欄,另一隻手將一隻銀碗遞了進去,娜仁將身體挪過來——是她家鄉的馬奶酒。娜仁仍然冷笑,這笑裡又多了一抹淒涼:“這酒裡可有毒?”

阿狸看著她,也在輕柔的笑,她溫和的說:“你飲完這酒,就知道了。”

娜仁看了看她,一飲而盡——酸甜醇厚,帶著絲絲乳香,正是她家鄉的味道。她抹了抹嘴,將銀碗遞迴給阿狸,阿狸又為她斟滿,遞迴給她。

這一次娜仁卻沒有著急喝掉,她把酒碗放在地上,問阿狸:“酈王后此來,若不是來落井下石的,又有何貴幹?”

阿狸啜飲掉自己碗中的酒,淡淡的溫柔的說:“我早已經不是酈王后了。我只是聽說了你的事情,想來看看你。”

娜仁突然咯咯咯的笑出了聲,眼神依舊冰冷,“沒想到,我到了今天這般境地,第一個來看我的,竟然是你!我們什麼時候有這樣的交情了?”

阿狸的笑依舊柔和,“我知道你厭憎我,但你並不知道我一點兒也不討厭你。其實很多時候,我很羨慕你……”

娜仁低頭,似乎是在思索阿狸話中的真實度,她喝了一口馬奶酒,問:“我有什麼可值得你羨慕的?”

“那一年,在烏達錯,我們在窮帳之中宴飲,喝得也是這樣的馬奶酒,你離開我們這一席,跑到對過兒,和自己的家人們坐在一起,你們有說有笑,一起歡鬧,暢所欲言。因為語言有異,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但我從你們臉上看到的笑容那麼熱情真摯,我知道那一晚家人相聚,才如此開懷縱情,我看到她們對你也無比親切親近。我真羨慕你有家人……後來我真正入了宮,我看到你對歷王,情深繾綣,完全不在意世俗禮教,能突破身份的限制在一起,我又羨慕你敢愛敢恨,得償所願。到了今天,我知道毒害先王,一定不是你一人決策一人所為,可你把所有的罪責都扛在己身,我知道你從不問值不值得,只是執著得想要保護一個人,我又羨慕你能為了所愛之人,傾其所有,無憾無悔。你有的這些,我都沒有。你說,我怎能不羨慕你?”

娜仁聽得愣了。她沉默了良久,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馬奶酒,阿狸看到她眼中漸漸閃出了淚光。又過了一會兒,她用袖口輕輕擦掉了眼淚,終於不再冰冷,她悠悠開口道:“是啊!烏達錯……眾人只知道我的父汗死在了那裡,所以那裡應該是我的悲憤之地,但幾乎沒有人知道,在那裡,我相會了自己心愛之人,並且從一個女孩兒變成了一個女人……”

阿狸知道她還沒講完,她只靜靜地聽,又幫她將馬奶酒斟滿。

“我從出生就是嫡公主,是父汗的掌上明珠,我又跟著亦都幹學習了醫術,治病救人,一時間名動草原大川,也許那時還有很多人不知道合不勒哥哥,卻沒有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