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的府邸別苑中,森格好像已經知道了阿狸正在奔向它。它緩慢地站了起來,搖著尾巴,挪到了敞開著的府門前。它趴在那裡,雙眼殷殷切切地望著人來人往的街口,等待著那一抹它無比熟悉的身影……

阿狸出現了,穿著一襲白衣,森格趴著的頭高高揚起,發出低沉濃重的呼吸聲。它沒能像以往一樣,歡天喜地地迎接自己的主人,沒能奔過去圍著她亂跳亂蹦,它非常沉靜。阿狸遠遠望見它的那一刻,陡然意識到,森格老了。她忘了自己在神域一晃已經過了六年,她也不知道森格這樣的野獸到底能活多久?她滿心的雀躍激動瞬間變成了難言的巨大哀傷。

森格一定很想念阿狸,可它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了。它早已經活過了自己壽命的極限,只是因為還沒有再見到那個人走進這道大門而勉強支撐著最後一口氣。秦禹和阿松都知道,森格每日都趴在院子裡,它兩隻眼睛望著別苑的大門口,一望就是一天,好像阿狸隨時會從那裡出現。今日它才終於等到了,它的心臟狂跳了兩下,慢慢合上了眼睛。

阿狸走到森格身旁的時候,聽到它發出最後一聲低嚎,然後隨著它的呼吸停止,它的身體不再有任何起伏。阿狸緊緊抿著唇,輕輕伏在了它的身上,像曾經無數次一樣,將臉頰貼上它的臉頰,用手捋摸它的毛髮。

阿狸竟然沒有流淚,她的意識已經飄遠了,飄回到了鬼湖,又飄回到了那山谷中白色的營帳,合不勒站在白色氈包的門口,遠遠地笑看著她,那魁梧的身材,細長的眼睛沒有變,他又向她張開了雙臂……他的身後站著森格,森格也看到了她,開心地搖著尾巴,吐著紫色的大舌頭,向著她狂奔過來。它來到了她的身邊,圍著她轉,拼命舔她的臉,她跨騎著森格,緩步向著合不勒而行。合不勒也騎上他的駿馬,他們雙雙賓士在一望無盡的草原,草原上突然升起一道彩虹,他們向著那道彩虹騎去……

阿狸微笑著站了起來,搖晃著走出了別苑,秦禹和阿松一直立在院中不遠處看著她。阿松想要上前,秦禹將他拉住,對著他搖了搖頭。兩人交代了府中僕從,好好安葬森格,然後追出別苑,默默跟在阿狸的身後,隔著丈餘。

阿狸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街上的繁華熱鬧彷彿和她無關,她還在人煙稀少的大草原上……喚醒了阿狸的是瑞。她不知不覺走到了瑞親王府門口,這一日恰好是親王世子的百日宴。

瑞正在大門口眉開眼笑地迎客,突然就看到了久違的棋侍詔璃兒,他猶豫了一瞬,終於還是微笑著走上前去,“老師,你怎麼在這裡?相請不如偶遇,今日是犬子百日宴,老師不妨入府飲一杯酒再回吧。”

阿狸望著瑞的眼睛愣了幾瞬,終於從草原回到了現實。此時秦禹和阿松也跟了上來,與瑞互相見了禮,瑞大方地邀請他們二人一道兒入府歡聚。秦禹說事出突然,未備有賀禮,瑞說他也沒有正式下帖邀請,他們不怪罪他此次臨時起意失禮便好。

一方委婉推拒,一方熱情相邀,阿狸一直沉默,一聲不吭。秦禹對瑞拱著手推卻了幾輪,但瑞卻很堅持,不像只是敷衍客套。最後秦禹盛情難卻,帶著阿狸和阿松,三個人都跟著瑞進了瑞親王府。

瑞親王如今有一位正妃明華,還有一位側妃,正是他恩師舅父的女兒姚氏。此刻,府中內院,明華正招呼著眾女眷。她親自哄抱著自己剛出世不久的兒子,奶母站在一旁,她的小女兒則被另一個奶母牽著手,十分乖巧討喜。姚氏也立身在側,含笑看著明華懷抱中的世子,她手裡也牽著一個小女娃,有幾分活潑好動。這兩位郡主,都長得十分水靈,圍在她們身邊的貴族女眷,誇完了世子誇郡主,誇完了這邊,誇那邊,反正誰也不得罪。

客人已經來得七七八八,宴席即將開始。女子與男子分兩席,瑞思考了一下,命僕從趕緊加了一個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