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泥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影子,蕭雲緊了緊腰間磨得發亮的皮帶,指尖觸到冰涼的槍柄才稍稍安心。

牟勇正蹲在祠堂門檻上磨刀,刀刃擦過青石的沙沙聲裡混著他含混不清的嘀咕:\"老孫頭說盤尼西林只剩三支?

他孃的...\"

\"噓——\"蕭雲突然豎起手指,遠處草垛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兩人屏息凝神等了半晌,卻見李難民拎著半截蠟燭鑽出來,破棉襖上沾滿茅草。

\"蕭隊長,孫大夫讓帶句話。\"李難民將蠟燭芯捻得更亮些,跳動的火苗在他凹陷的眼窩投下陰影,\"他說要是找不著磺胺粉,下回截肢只能用燒紅的柴刀了。\"

牟勇的軍刀\"噹啷\"砸在石板上。

蕭雲彎腰拾刀時,瞥見祠堂供桌上那摞《開荒計劃書》,墨跡在潮溼空氣裡洇開,把\"墾荒三十畝\"的\"三\"字暈成了模糊的黑團。

黎明時分,兩人揹著空癟的麻袋踏上黃土路。

牟勇故意把軍靴踩得啪啪響,驚起路邊枯樹上兩隻烏鴉。\"要我說,直接讓那勞什子系統變兩車皮糧食出來多省事!\"

\"然後讓鬼子順著車轍摸到營地?\"蕭雲踢開擋路的碎石,望著天際泛起的魚肚白,\"上回變出盤尼西林,老孫頭追問藥瓶上的英文,我差點露餡。\"他摸了摸懷裡的勃朗寧手槍,這槍還是三個月前簽到時得的,如今膛線都快磨平了。

日頭爬到正午時,他們終於望見炊煙。

牟勇興奮地要往前衝,卻被蕭雲拽著後領拖進灌木叢。

二十幾個戴白袖章的偽軍正挨家挨戶砸門,領頭那個鑲金牙的軍官,正把哭嚎的農婦往驢車上拽。

\"他奶奶的...\"牟勇的指甲摳進樹皮裡,蕭雲死死按住他拔槍的手。

直到馬蹄聲消失在岔路口,他們才摸進村西頭張寡婦家。

灶臺上半鍋糊粥還冒著熱氣,牆角米缸裂著大口子,缸底只剩幾粒發黴的高粱。

\"昨天晌午來的。\"張寡婦用豁口的陶碗舀了瓢井水,\"搶走三石穀子不說,連炕蓆底下的銅板都颳走了。\"她突然扯開衣襟,乾癟的胸口赫然烙著焦黑的\"通匪\"字樣,\"要不是裝死,早被拖去慰安所了。\"

牟勇一拳砸在土牆上,簌簌落下的黃泥蓋住了灶火。

蕭雲默默把衣兜裡最後兩塊壓縮餅乾塞進女人顫抖的手心,轉身時瞥見窗臺上半截紅頭繩,在風裡輕輕打著旋兒。

暮色四合時,兩人蹲在村口老槐樹下啃地瓜。

牟勇嚼得咬牙切齒,彷彿嘴裡是偽軍的骨頭:\"往東三十里還有個大屯子...\"

\"你聽。\"蕭雲突然豎起耳朵。

晚風送來斷續的鈴鐺聲,十幾個挑著籮筐的貨郎正從山道轉過來,領頭的老漢拄著棗木棍,腰間菸袋隨著步伐叮噹作響。

當看清他們扁擔上捆著的嶄新三八大蓋時,蕭雲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

貨郎們突然齊刷刷停下腳步。

老漢眯眼打量他們磨破的軍裝,咧嘴露出滿口黃牙:\"兩位老總,買糧?\"他掀開蓋著茅草的籮筐,白花花的大米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皇軍開的價碼可比土八路...\"

蕭雲的拇指悄悄頂開手槍保險。

樹梢的貓頭鷹發出淒厲的啼叫,驚飛了藏在籮筐下的兩隻綠頭蒼蠅。

那些米粒在夜風裡散發著淡淡的腥氣,像是摻了別的什麼東西。

蕭雲的拇指剛碰到扳機,突然聽見系統久違的機械音在耳畔炸響。

這聲音讓他想起三個月前剛穿越時,在戰壕裡簽到的第一支青黴素針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