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本著“朕乃是仁德之君”的姿態,吩咐親兵出去傳令,讓明廷官員各自回府,別在外面跪著了。親兵領命而去,畢竟剛剛入城,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戌時,前營流民營。他們暫時被安置在外城的一片廣場上,流民們支起火堆,十人圍成一圈,烤著火。此時流民們正在用飯,一人一個碗,碗裡只有一碗稀粥,稀得只能瞧見寥寥幾粒米,外加一人一個饅頭,這便是流民今夜的晚飯了。

他們一邊喝著粥,一邊吃著饅頭。有些饅頭已經有點發黴了,可流民們依然捨不得扔掉,就著粥裡的米水吃。吃得很慢,生怕一口吃下去就沒了,就這麼點東西,誰也吃不飽,因此都是揪下一點,一口一口地細嚼。有的流民不小心弄掉了一點,也會把掉在地上的那點饅頭撿起來,吹一吹接著吃。

他們穿著簡陋,衣衫破破爛爛。在這個小冰河時期的三月天,依舊寒風凜冽,冷風吹過,不少人都在發顫,紛紛往火堆裡添柴火,讓火燒得大一點,給自己多一點暖意。若不是他們身上的破衣衫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順”字,或許沒人會覺得他們是大順的流民軍。

此時,某一個火堆旁坐著十個人,其中一人是吳老三,他旁邊的是劉福,二人都是河南人。李自成打到河南後,二人被裹挾參加流民軍。

此時,劉福對著吳老三說道:“也不知道你那賞賜什麼時候才能發下來。”

吳老三也有些擔憂:“是啊,那可是一筆大錢啊,要是能發下來,俺就回家了。家裡還有老孃和俺二弟,有了這筆錢還能給俺二弟說個婆娘,而且還能蓋個新房子。”

劉福說道:“是啊,你當時可是第一個攀爬上廣安門的,這天大的功勞,你可是要發財了。”

吳老三年近三十,家裡二弟才十六歲,從前以給地主家做佃農為生,偶爾進城找找體力活,勉勉強強能讓家裡的二弟和老孃吃上飯。自從被裹挾離開家鄉後,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家鄉,思念親人。跟著順軍,一路打到北京城,見到了太多悽慘的場景,也讓這位莊稼漢變得堅強了許多。

劉福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深怕被其他人聽見:“今天在進攻金水橋時,還好沒輪到我們上。我聽其他營的流民說,打得可慘烈了。”

吳老三一聽,輕聲問道:“有多慘?難道比打寧武關時還要慘?還是比進攻廣安門還慘?”

“和廣安門差不多吧,畢竟廣安門那是攻城戰,死的人雖然很多,但是不像金水橋戰場那樣。城外地方大,金水橋那裡才多大啊。親眼目睹的,不是殺慣了人,你真受不了,比寧武關慘。光一個白天,戰死在金水橋的流民就太多了。我還聽說,有的流民為了不往前衝,跳河了,也不知道現在被河水衝到哪去了,聽說還淹死了很多人。”

吳老三被裹挾在順軍中時間很長,但是卻沒殺過多少人,所以一聽這麼慘烈,手都在發抖。

劉福又說道:“明軍的那位主將你知道是誰嗎?是明朝皇帝剛剛封的忠勇侯,一支長槍使的虎虎生風。初戰廣安門時,”說到這裡,劉福把嘴巴靠近吳老三耳朵邊,輕輕說道,“連敗老營三位將軍,然後又和權將軍打了一個平手。”

聽到這話,吳老三手中的饅頭驚得掉在了地上,碗裡還熱著的粥,滴在了手上,燙得手發紅,才緩過神來,趕忙把碗端正,把饅頭撿起來,吹吹接著吃。

劉福又說道:“厲害吧,就是這麼厲害的將軍,今日也差點栽了。”劉福一臉惋惜,“俺吶,最敬佩真英雄了,這就是英雄。”

吳老三看了看四周,捂住劉福的嘴:“你不要命了,他可是明廷的將軍,你說他是英雄,你想死啊?”不過還是好奇地問道,“差點栽了,什麼意思?”

劉福把打聽來的細細說了一遍。

這時,一個流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