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往下唱道:

“他是人中的瑞,海底的龍;地上的仙,天上的鵬。他呀!是個好英俊的小後生。十里八村的閨女媳婦愛他愛不夠哇啊哎咳咳呀……

“一愛他素白銀盔頭上戴,

“二愛他身穿盔甲甲賽連環,

“三愛他白人白馬白槍桿兒,

“四愛他背後斜插打將的鋼鞭;

“五愛他帥旗一杆懷中抱,

“六愛他萬馬營中執掌百萬兵……”

底下的書迷笑起來,糾正邊又紅說:“邊先生,這哪是趙司令?這不是唐朝的薛丁山嘛!”

邊又紅又唱:

“他七歲用法九用兵,

“一十二歲掌元戎,

“官拜水軍大都督,

“執掌東吳那個百萬兵呀咳哎哎哎啊!”

聽書的人更笑得慌了,說:“這不是周瑜周公瑾嗎?”

邊又紅停了口,正色說:“趙司令勝過薛丁山,強過周公瑾。薛丁山和周公瑾只會窩裡訌,趙司令敢打日本人,敢為中國人出氣,是個有種的純爺們兒!”接著鏗鏗鏘鏘敲著大鼓即興唱道:

“青山綠水那個好風光,

“耗子成隊貓成行。

“大豆高粱呀遍地有,

“一腳踩在牛屎上。

“生來多情那個愛不夠哇,

“我給嫦娥做情郎。

“天上人間佳期會,

“四顧無人跳粉牆。

“人配對兒來鳥成雙,

“歡天喜地樂一場,

“可惜日本人來了那個全泡了湯啊啊哎哎——呀!”

邊又紅在最後那個音節上拉了個長音,周小辮便翻著白眼球會意地隨聲唱道:“可惜日本人來了全他媽泡了湯,那個哎咳咳咳喲喲……”

日本人進了花紅峪鎮不久,邊又紅的抗日呼聲就被日本人聽到了。日本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邊又紅和周小辮抓到了日本獨立守備隊。

周小辮不似邊又紅那樣活絡,進了門就要求給日本人唱東北大鼓。周小辮進了門就噘著嘴不說話,更不肯彈弦給日本人說大鼓書,不肯滿足日本人融入東北本土文化的意願。日本人越打,他嘴巴越硬,一等兵川島抽出洋刀片用刀背拍周小辮的腦袋,再用刀面子左右開弓打他的嘴巴。周小辮的臉被刀子劃開了,流著血,內心深處的自卑被狠狠打疼了,他癲狂起來,劇烈地扭動著身子說:“呸!你們欺我是個瞎子?小鼻子!人有七竅老天爺偏讓我少了一竅,這是老天爺的事兒,我在娘肚子裡沒法兒辦。可是你爺爺我自小學了活命的手藝,走村唱曲憑手藝吃飯,你們憑什麼打我,憑什麼?”川島用刀背對著周小辮的脖子又是一下。這一下打得周小辮老半天喘不過氣來,直著白眼嘴巴張成了黑洞。過了好半天周小辮才緩過氣兒,哭出來。想不到他的眼裡竟然有許多淚,顆顆圓亮飽滿,像簷下的雨滴,墜著白光摔到地面上,碎了。守備隊長清原一直很平靜,拄著洋刀在周小辮面前一動不動,看周小辮眨巴著白眼兒嘴裡無盡無休。罵得多了,清原回頭看了看翻譯官,翻譯官會意,跨前一步,把周小辮的原話翻譯給清原聽了。清原聽完停了一下,想了想,笑了,轉了身子,反倒不屑跟周小辮說話了,鉤著手指叫人把周小辮放下,拖到院子裡。

《寂靜的鴨綠江》34(2)

院子裡日本的島村正在訓練狼狗。狼狗是從日本帶過來的純種狗,剛來時軟軟乎乎,白白的奶牙生氣時齜得可愛,通身只有枕頭大,現在長得快及人高,毛色漆黑,雙耳倒豎,像狼一樣機警敏捷,它“呼”地一撲,連小牛都受不住。島村正訓練狼狗要它撮其要領,三口撕碎一個人,不然和一個垂死的人翻滾不休,太失身份。

狼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