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冷冷說道,“你闖下的禍實在太大了,別說你了,整個謝家都風雨飄搖,危在旦夕,就是尚翊都未必能保下。為今之計,唯有將你逐出侯府,除名去籍,望聖上仁慈,能留下尚翊一脈。”不是他不願保下這個兒子,實在是奪嫡大案,洩露軍機,哪一條都能讓謝家抄家滅族,斷子絕孫!

謝湛的話猶如利鞭,一鞭一鞭抽在謝宴心頭,他茫然的抬起頭問父親,“父親……您胡說什麼呢,我可是您唯一的兒子啊,我是未來的平鎏侯爺啊,您怎麼能逐我出府呢?”

謝老爺子用力拍著桌子,恨鐵不成鋼的罵道,“這謝家,這平鎏侯府都讓你給賠光了,哪兒還有侯爺讓你當,沒了,一切都沒了!這事兒抖出來,我們一家都得拉出去殺頭抄家,現在我只能給保下尚翊,給謝家留條根!”

謝宴不敢相信,他還犟嘴道,“大皇子未必就會輸了,父親您何必如此悲觀!”

謝老爺子平生第一次後悔,後悔竟養了這麼個樂觀的蠢貨,他幾乎吼道,“就大皇子那塊料,你看他是當皇帝的樣子麼?!聖上要真選中了他,又怎麼會把他扔去江南?聖上就是讓他安安分分做個富貴閒人啊!”

老爺子努力的平了氣,最後扔下一句,“此事一定,你不必再做無力掙扎,明日我便通知族裡親眷,開堂除名,你,好自為之吧。”

謝宴聽得兩耳發鳴,眼睛都模糊了,只見老父毅然決然的往屋外走去,他雙手癱軟在地上,忽然摸到了手旁的一抹堅硬,謝宴下意識抓到手中,竟是謝湛扔出來的硯臺。

謝宴看了看硯臺,腦裡迴響著謝湛的話,“去名除籍”,“逐出侯府”,“廢世子位”,這個當了近三十年侯府世子的男人忽然間覺得眼前山崩地裂,一切毀於一旦。

“呀啊啊啊————”謝宴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爆出一陣猛力,緊緊抓著硯臺朝老侯爺的腦後砸去,殺了他,那自己還是世子,不!他就是平鎏侯了!

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一掌劈向謝宴的後腦勺,謝宴瞬時軟倒在地,手上的硯臺“啪”地一聲掉落在地,碎成幾瓣。

“屬下來遲,望主子責罰。”黑衣人單膝跪地,向謝老爺子說道。

謝湛轉過身,看著躺倒在地的養子,還有那破碎不堪的端硯,他那顆蒼老的心,再次迸出了鮮豔的血滴。

78夫與妻

開國功臣平鎏侯謝湛,闊別朝堂數十年,再次上朝卻為彈劾養子貪汙受賄、不忠不義,奏請聖上革除謝宴世子之位,並願交還平鎏侯官爵府邸,全家遷回陳郡祖籍贖罪。)…… 老侯爺短短几句引起朝中軒然大波,老皇帝不置可否,奏摺留中不發,退朝後獨留謝湛一人詳談。

謝湛深知,當今聖上年邁卻不昏庸,能在皇帝這個高風險職位上穩穩盤踞二三十年的人,想糊弄他咱得掂量下自己有沒有這本事。因此,對著眯著眼裝高深莫測狀的老皇帝,謝湛弓著身子全盤托出,一五一十絲毫沒有隱瞞,涕淚橫流表示對兒子走上錯路的痛心疾首,深刻反思自己教子無方終成大錯,最後雙膝跪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禮,懇請皇帝饒謝宴一命,給謝家一條生路,他願以一己之身擔下一切責罰。

謝湛年近七旬,一大清早趕著來請罪,飯也沒吃上一口,水也沒喝上一滴,在宮裡站了小半天,這會兒又行了大禮,人著實吃不消了,抖著身子跪在地上,強忍著才沒當場趴下,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從他額上劃下,貼身裡衣更是早被打溼。

老皇帝靜靜的看著跪在下方的謝湛,不禁想起三十年前他剛登基之時的境況。那時父皇早逝,朝臣紛亂,底下一幫跟著打天下的將領倚老賣老,手握兵權,日日打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算盤,當時還是徵西大將軍的謝湛第一個將兵符交到自己手中,褪下盔甲,俯首稱臣。叱吒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