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了!

李來中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他本來是清朝陝軍將領董福祥手下的武弁(小武官),後來在加入義和團後,才一路扶搖直上,做到總頭目的。在他的意識裡,還覺得能見皇帝,尤其能見到西太后,是一件足以“榮宗耀祖”的事。他心裡想,以一個小武弁出身,而能夠令西太后特派專人迎入北京,和王公將相,並起並坐,人生到此,還不足以意得志滿,睥睨群輩嗎?因此他竟不權衡利害,竟要將義和團的主力,帶到北京去“耀武揚威”!

他也看得出婁無畏和柳夢蝶很不高興,於是他急急打發他們出去,擺擺手道:“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入不入京的事,不須談了。你們師兄弟多時不見,我不阻你們了,你們到外面去敘敘吧。”他又含笑著對左含英說:“你也沒事了,你高興就多在通州玩兩天吧,你近來也辛苦了!”他作出很通達人情,關懷小輩的樣子,再擺擺手,這“會議”就算結束了。

左含英沒精打采地跟婁無畏柳夢蝶出來,他見柳夢蝶還是愛理不理的,只顧低著頭看路旁的花兒草兒,只好和婁無畏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但在閒聊中也有一件令婁無畏很注意的事,就是師叔丁劍鳴的兒子丁曉已經出現,他見過了自己的師父,兩人保定城,整頓太極門,聽說辦得非常出色,立刻名聞江湖。還聽說他也為柳劍吟很出了一些力氣,他的妻子就是梅花拳老掌門姜翼賢的孫女,而朱紅燈則是姜翼賢的大弟子,有這關係,所以丁曉在義和團裡也很吃得開。

兩人談了一會,婁無畏突然看了柳夢蝶一眼,徐徐說道:“我有些小事情,要先走一步,你們多年不見,多談一會吧!”

婁無畏一去,左含英和柳夢蝶都覺得有點不大自然。左含英一直在納悶,為什麼多年不見,師妹竟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大師兄去後,她更是面色倏變,忽紅忽白,看來她竟像有很重的心事,這是為了什麼呢?

他不禁帶著悲憤的激動的聲調對柳夢蝶道:“師妹,咱們從小玩到大,咱們小時候也常常拌過嘴兒,但你從來不曾這樣陰陰沉沉,愛理不理人的。你不知道我這三年來多惦掛著你!我自恨本領不濟,我白天裡想著你,晚上做夢也夢著你。師妹,你就是有什麼事情惱了我,打我罵我都好,就請你別這樣子冷淡我!咱們都是死裡逃生,三年來久別重逢,你就是有什麼事惱我,也得過一兩天才發作呀!師妹,你到底有什麼事惱我?你說出來吧!”

柳夢蝶驀地抬頭,眼睛裡含著晶瑩的淚珠,哽咽說道:“含英,我並沒有惱你!我也知道我不該這樣對你,但我現在心裡很亂,你侍我好好想過一回,再和你說吧。你今晚午夜,可以到女營來找我,咱們再好好地談。”柳夢蝶說完了這些話,更顯得憂鬱和疲倦,左含英也不敢攔阻她,只好很溫柔地對她說:“是的,師妹,你看來精神很不好,是該先去休息休息了。今晚我再來找你吧,”這一對青梅竹馬的師兄妹,並沒有交談什麼話,就結束了他們闊別三年後第一次的見面。

太陽下山了,月亮又升起來了。柳夢蝶回到女營後,就躺在床上,不眠不食,劉三姑問她是否有病,她又說不是。她是在想,想著大師兄,也想著左含英。

左含英長得更英俊了,他的影子在柳夢蝶心頭搖晃,就像臨風玉樹搖曳在晚風前。她心裡也實在很難捨得左含英,但她想著大師兄好像更“可憐”,更需要“照顧”,她想起大師兄所說的“心境垂暮”的話,驀地有一個思想在她心中泛起:“是的,左含英是這樣年輕,這樣英俊,就是自己不‘理’他,也一定會有許多女孩子‘理’他,而大師兄呢,卻的確是需要自己‘照料’的。”她想了又想,覺得是應該“犧牲”自己,去完成他人的幸福了。

這一晚,她在女營會見左含英。和昨晚一樣的月光,一樣的情景,但卻有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