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卻問:“什麼把柄?”

郭師道猶豫了一下,才道:“第一件,是鄭賜公的幼子以職務之便,竟然挪用倉曹的錢糧去做生意,結果卻虧空了一大筆。事情一發,全軍上下無不震動,連鄭賜公也震怒非常,他將幼子逐出家門,又命長子拿出鄭家多年的積蓄填了虧空,但將士們卻仍然不肯罷休,定要將鄭賜公的幼子處死。鄭賜公平素最愛這個幼子,雖想執法卻心中不忍,來求我郭、楊兩位先人,但郭、楊兩位先人道,這是眾怒,非秉公執法無法平息。鄭賜公最後含淚答應了,要將幼子送上斬將臺,但他的長子鄭陽卻憤憤不平,認為鄭家都已經賠錢了,何苦再逼一條人命?他當時就揚言,要麼賠錢不賠命,要麼賠命不賠錢!他若是好好分說,事情或者還有轉機,但以這麼強硬的言語說將出來,誰受得了?當時的大都護郭虎公便將他叫去怒責道:都護府要追回虧空、處死罪犯,這是律法,不是生意!”

第六章 殷鑑(第一更)

安西唐軍貨殖與武人兩派的矛盾,終於在鄭賜幼子的事件上徹底爆發了。

當時的安西大都護郭虎將鄭陽叫了過去責備,郭虎既是安西唐軍的最高領袖,在軍中的地位尊崇無比,又是鄭陽的父執,他心想自己無論說什麼鄭陽也只有接受,因此說話不留情面!

不料幾年過去,隨著形勢的變化,貨殖一派哪怕對郭虎等也只是維持表面的尊敬而已,心裡其實很看不起這些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莽夫”,平時無事時也就罷了,這時涉及到兄弟的性命與貨殖派的根本利益所在,再不客氣,鄭陽竟然當場說:“郭伯伯,莫用這等口氣和我說話,你以為你是誰?真當自己還是安西大都護麼!哼哼,其實你自己也明白得很,在大食與吐蕃人眼裡,安西唐軍就是一夥強盜而已,你也就是一個山寨主!還跟我講什麼律法!”

這番話竟然跨越時空,由郭師道口中道出,而讓張邁聽到,張邁不由得呆住了。隔了這麼多代人,這番話居然口耳相傳地留了下來,可以想見鄭陽的這句話將郭虎傷得有多厲害!所以才會念念不忘,再寄之於子孫!

安西唐軍早已喪失了領地,能夠讓遺民支援下去的唯有心裡的那份信仰,而鄭陽的這番話,顯然已經打心裡否認了這種信仰。因此張邁聽到這句話以後心裡便知當時怛羅斯唐軍的形勢已經不可收拾。

“當時郭虎公聽了這句話後就默然了,任鄭陽離去,他自己卻整整一天一夜不開口,連飯也不吃,只是發呆。外頭郭、楊、安諸家的子孫輾轉聽到這話也都鬧了起來,事情越牽扯就越亂,沒幾天又出了第二檔事,這一檔事,卻將鄭賜公也扯了進來。於是……”郭師道又想將這件事情略過,但張邁偏偏不放過他,插口問第二檔事是什麼。

“這……”郭師道猶豫了好一會,才道:“貨殖府開始運作的時候,鄭賜公他……他瞞著大都護軍帳會議,賣天魔香。”

“天魔香?”張邁聽著覺得這玩意兒的名字怎麼有點玄。

郭師道說道:“天魔香是一種幻藥,是用罌粟製成的……”

他還要解釋,張邁已經驚呼起來:“罌粟?啊!他們販毒!”

郭師道心道:“特使見聞真是廣博,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繼續道:“罌粟雖可用作藥物,但製成天魔香販賣害人,那可是頗不光明之事,這事捅穿了以後,雙方便更鬧開了,諸家連夜召開大都護軍帳會議,認為鄭家行止有虧,若此事傳揚開去,必會使安西唐軍留下汙名,要革除鄭家的一切職務,並沒收所有參與過此事者的所有財產,革職待罪。”

張邁聽得有些呆了,他暗中揣摩,覺得鄭家用販毒來積累軍資,雖然不能說這事光明正大,可為國設謀,這種手段也不能說不可原諒,甚至可以說是為國受垢,而反鄭家的陣營作出這麼嚴厲的懲處決定,其用心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