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從教室的視窗傳來,先是輕輕的,柔柔的,像教室前那棵無花果樹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幽香一般,透出一份傷感、憂鬱、悽婉。剎那間,我像被一種什麼力量定住了,手裡的粉筆也停止了在黑板上的抄寫,整個人就好像變成了一座凝固的雕塑。不一會,歌聲比起初時響亮了許多,好像是歌唱者也被自己的歌聲感動了,漸漸變得忘形起來。是什麼歌這麼憂鬱又這麼美妙?是誰在唱?我鬼使神差地偷偷溜到教室後門去張望。教室裡只有一個女生在,她就是紫紫。那時,她正一邊整理著課桌抽屜,一邊忘情地吟唱著那首打動我心的歌。也許是沒有思想準備吧,她一發覺我在偷聽,馬上就噤若寒蟬,匆匆合上課桌抽屜蓋板,像一頭受到意外驚嚇的小鹿,驚恐地逃離了教室。我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潮起潮落。感情真是奇妙,就在這樣一個初夏的黃昏,不知為什麼,一顆少年的心就這樣被這個叫做紫紫的女生俘獲了——不,應該說是我自己自投羅網……當天晚上,我輾轉反側,半夜起來在我的詩稿本上寫下了這樣一首永沒傳遞出去的情詩:

無意中聽到你深情的吟唱,

從此耳邊總有你的聲音繚繞。

期望有一天舊景能夠重現,

卻墜入了愛的無望……”

“呵呵,好詩好詩啊!宏,你本不該去學建築設計的,可惜了,中國少了一個徐志摩或者戴望舒!”

宏成不禁順水推舟調侃起藍珊來:“那你就是陸小曼,或者是那個有著與丁香一樣憂愁的姑娘了。”

“少來!人家搬梯子你就上樓!”藍珊拍打了一下宏成的手,“哎,言歸正傳!你還沒告訴我她唱的是什麼歌?”

“就是那首當時的禁歌《南京之歌》。紫紫有一個哥哥是支邊知青,她就是在她哥哥返家探親時學會的。此前我剛聽人說起這首歌在知青中很流行的,但在那個黃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被深深地打動了。當時我們在學校音樂課裡所學的都是慷慨激昂、鏗鏘有力的所謂革命歌曲,哪裡知道還有這麼抒情婉約的歌呀!”

藍珊突然黯然神傷:“天哪,我明白了!可悲呀!我在你心目中只是她的替代物!那天,我在網上……”

宏成倏地想起了自己與藍珊在網上第一次相遇!他對她此時的感受心領神會,急忙解釋:“說真的,也許我最初聽到你在網上唱《南京之歌》並與你相識,跟我潛意識中對紫紫的情結不無關係。但以後就跟那沒任何關係了。真的!”

“那你現在還跟她來往嗎?”

“沒有。”

“你不會騙我吧?這麼多年,你就真沒再見到過她?”

“真的沒有。”宏成神色黯然:“她從那個新學期轉學後,就不知去向了。”

藍珊一下子神情輕鬆了,跟宏成開起了玩笑:“你知道嗎?我們南京有個專門尋找初戀情人的偵探公司,據說生意挺紅火的,要不叫他們去找找。”

宏成感嘆道:“其實,這只是一段很自我的心路歷程,只適合埋在心底,而見不得光。除了後來跟一箇中學時代最要好的同學說起過這段往事,像今天這樣原原本本對人說,還是第一次。”

藍珊若有所思:“我在想,如今,那個紫紫是否會像你仍想著她一樣也想念著你呢?”

“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我當時的心思。”

“我看你呀,至今還對她一往情深!說到她時還一口一個‘紫紫’的,連姓也不提起,好不肉麻!”藍珊的話裡分明摻雜著醋意。

“你冤枉我了!她就叫紫紫呀,姓紫名紫,姓名紫紫。”

“不管她姓什麼名什麼,反正你說起她就一臉神往。不過——”藍珊說著,伸手作勢擰了一下宏成的臉。“我還是喜歡你這一點,說明你還是蠻重感情的。”

“我們換